“诸侯国的联军已经逼近了天启,虽然各自心怀鬼胎,却是你们辰月面对的最大危机。”黑衣人顿了一下,“苏卫长再不给自己找一条退路,恐怕就来不及了。”
苏晋安慢慢的吐出了这口烟,脸色如常;“和你们天罗合作,我这条退路看起来充满了陷阱啊。”
“是和我合作,不是和天罗合作。”黑衣人加重了语气,“我给过你很多情报,如果我当上了魇,我还能够给你更多。”
“说得好,成交。”苏晋安伸出右手。
“成交。”黑衣人伸出黑布缠绕的右手,和苏晋安的右手重重拍击了一下。然后他站起身,推开了木窗。
“你为什么要出卖自己人?”苏晋安在黑衣人的身后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要在这个乱世爬到最顶端。我们连自己都出卖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黑衣人冷漠地回答,纵身跳入窗外的黑暗中。
木窗失去依托后来回摆动了一阵,没有了声音。
苏晋安又给自己的青瓷杯里倒了一杯酒,却一直没有喝。
“这一次你们的任务内容是绝对机密,天启城里有你们各自的接头人,‘玄鞘’和‘寸牙’,你们两人分开行动,和各自的接头人直接联系。”这是舒夜从老爷子那里听到的全部。
接头人的信息已经被舒夜背得滚瓜烂熟,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字。
“‘素衣’,六月二十三,正午,风仪楼。”
然而舒夜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北辰’过后,自己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魇的监视之下,他还没有完全自由。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魇组只剩下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一双时刻盯着我的眼睛。舒夜笑了笑,他需要找一个地方消磨入夜前几个对时的时光。
等到他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的所在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装饰繁复奢华的酒楼上,一面黑木雕成的盘云木牌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散香楼。
四年了。舒夜在门口怔了一会,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四年前的那一天,凄厉的响箭划破了天启静谧的天空,在散香楼的上空划过一道碧绿的莹光。同一时刻,安乐的鲜血飞溅在湿冷的地面上。
舒夜回过神来,转身欲走,却感到有冰冷的水滴打在自己的脸上,他抬起头,原本无云的天空竟然莫名地开始落下雨点。
雨越来越大,直到变成瓢泼的暴雨,舒夜静静站在长街口,任凭雨水将自己打得湿透。他黑色的长发紧贴在背脊上,让他觉得沉重冰凉。
“客官,进来避一避雨吧。”散香楼的一个小二看着这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店口,好心招呼道。
舒夜微微抬了抬头,眼神冰冷得几乎像一个死人,然而在小二被吓走之前,他突然展颜一笑:“给我烧一壶上好的清酒,我想和我一个朋友喝一杯。”
这个倒霉的小二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就走。他被这名古怪的年轻人吓得不轻,一路上一边不住地在心中埋怨自己又多管闲事嫌命长,一边高喊着舒夜点的酒一溜小跑的进了门帘后的厨房。
舒夜走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大雨连成了线从屋檐淌下,宛如一片水幕。
是你么?舒夜仿佛在雨幕里看见了一双总是带笑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又消失了,只有无尽的大雨和看不见尽头的天启皇城。
小二的酒上得很快,还好心地端来了几碟小菜和花生米。舒夜感激地朝他笑笑,打赏了小二几枚铜锱,然后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四年前的她也是在这里喝酒的吧。舒夜轻啜瓷杯,很多个夜晚里他从噩梦中惊醒,看见最多的就是浑身是血的安乐。那个总是带笑的女孩依旧在鲜血淋漓的情况下对着他浅笑,舒夜在梦中无数次伸长手臂,她却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渐行渐远。
舒夜猛灌了一口酒,酒杯在放下的时候重重的砸在了木桌上。我没有做错,我必须活下去。舒夜觉得自己几乎想要吼出这句话,然而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继续倒满了酒,仰脖喝了下去。
舒夜坚信自己当初的每一步都没有走错,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那是每个晚上撕心裂肺的梦魇,他甚至有些怀念起辰月给予他的噩梦,那样的梦醒后只有痛苦和仇恨,现在的梦,每一次醒来却是失落和撕心裂肺般的伤痛。
仿佛要停止自己再去回忆起安乐,舒夜喝得越来越快,只是淡淡的清酒,他却觉得自己很快就醉了。
他最后记得的事,是窗外哗哗的雨声,仿佛下了很久很久,从过去一直到现在。
与此同时,天启城西,龙老所在的大宅里。
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长衫,站在门边看着大雨,一头紫红色的长发垂到腰际。
“‘赤服’,是上峰让你来天启的么?”龙老从内堂缓缓走出,声音低沉。
被称作赤服的女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成熟美艳的脸庞,她轻轻地笑了一笑,走到龙老的身边,走动让她高高开衩的长衫摆动,雪白颀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当真烟视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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