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干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往家那边望望,看烟囱还没冒烟,老海怪心里就有些不安,收起锄头,离了地头儿,往家走去。心想到了家里,要是看见媳妇躺在炕上偷懒,不做饭,就再收拾她一顿,索性照爷爷早年说的,这回非把她打老实不可。
老海怪一脸怒气地推门进家,刚进了里屋,就倒抽了一口冷气,眼前媳妇的模样,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不知什么时候,媳妇的头肿胀起来,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嘴唇向外翻肿,活像个血葫芦,这会儿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海怪慌了神儿,以为媳妇已经死了。当年给父亲戒大烟那会儿,第一眼看见抽大烟的父亲死去的感觉,倏地又袭上心头,脑袋忽然胀得像要炸开,头皮却有些发紧,忙蹲下去看看,见媳妇胸口还一起一伏地动着,这才稍稍安下神儿来,就要伸手把媳妇抱到炕上。
不想媳妇刚离了地儿,从媳妇裤裆里,就掉下一团东西,血糊糊的,再仔细一瞧,是个婴儿。
老海怪两腿一软,就势坐到地上,像听法官宣判自己被判了死罪,说不清自己是罪有应得,还是贪生怕死,这会儿,他真的吓破了胆。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稳了稳神儿,老海怪咬牙重新把媳妇抱起来,放到炕上,转身到院子里,拿来一把铁锨,把地上的胎儿撮了出去。
胎儿已经发育成形,是个男婴。老海怪心里一阵痛楚,后悔中午下手太狠,硬是把妻子怀的孩子打掉了。
老海怪看了胎儿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怕被村里邻居看到,他找来一条破麻袋,裹上胎儿,匆匆到了自家地头,在早年埋下老母狗大黄,和大黄生下的几只小怪物的树下,草草把胎儿埋了。
回到家里,老海怪找来抹布,沾着水,把地上的血污擦拭干净。接着上炕,要把媳妇的裤子脱下,以便给媳妇换条新裤子。
不想血肉模糊的妻子,这会儿居然还有力气,一把将老海怪的手推开。
这功夫,老海怪彻底断了再收拾妻子一顿的念头,像个听话的乖孩子,守在妻子身边,虽说嘴上仍不肯向妻子认错,却一刻也不停地替自己辩解,喃喃道,“你看你,有了喜,这么大事,也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你有了喜,就算我再不是人,也不敢跟你动手呀!”
说完,见妻子躺在炕上不吱声,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咳,我这个人哪,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你说,咱家养了那么多鸡,还缺鸡蛋吗?你吃个鸡蛋,算什么呀?就算你天天不吃别的,光吃鸡蛋,那又怎么样?咱家缺鸡蛋吗?
”你想想,咱俩儿刚成亲那会儿,你差不多顿顿炒鸡蛋,那会儿,我还说你什么了吗?不就是几个鸡蛋吗?那算什么呀?可是,你不该背着我,在家里偷吃鸡蛋,我这个人,最容不得别人背着我干什么事。”
看看妻子仍旧不吱声,老海怪停下话头儿,淡咧咧转过身去,到厨房灶前做饭了。
好在老海怪打光棍也十几年了,烧火做饭的事,对他也不算什么,一会儿功夫,晚饭就做好了。
为了向妻子表示歉意,今晚,老海怪特地给妻子炒了个鸡蛋。
正在痛苦中的妻子并不领情,躺在炕上,一动不动,汤水不进。
老海怪试着给妻子喂口粥,不想妻子抬手,把粥打洒在炕上。
这会儿,老海怪也不生气了,耐心地拿来抹布,把洒在炕上的粥,给擦拭干净,又说了一些替自己辩解的好话。媳妇也不理会他。老海怪说了大半夜,嘴都说干了,只得停歇下来。
三更的时候,妻子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赶快套车,把我送回娘家去。看在我还有一口气儿的份儿上,俺家里人,顶多会打你一顿,来把倷家里的东西砸一砸,出出气,这样,好歹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如不然,一旦我死在这里,你怕是要保命,都不容易了。”
妻子说话的声音不大,着实把老海怪吓得不轻。
眼看妻子现在汤水不进,下身血水不断,老海怪开始着了慌,心想老这么耗着,肯定这行。
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刘老三来帮忙,劝说劝说妻子。
老海怪敲门时,刘老三家人都睡下了。
到了刘老三家里,老海怪忸忸怩怩了一会儿,把打老婆的事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多半是轻事重告,说媳妇的不是,不该背着他,一个人在家偷着吃鸡蛋,每日里,只给他做些清汤寡水的饭食,而他呢,真的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已,动手打了媳妇几下。
刘老三两口子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两口子吵架,轻来轻去,像老海怪这样牛性的人,哪至于大半夜跑来,哀求他们两口子去说和?逢是老海怪能跑来,向他两口子说小话,哀求他两口子去说和,就说明,媳妇让他打得不轻。
毕竟当初是他们两口子保的媒,新妇又是自己娘家一个屯子的人,这事,刘老三老婆不能不管。当即刘老三和老婆穿上鞋子,跟着老海怪到他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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