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元上陌抬起眼,扬眉一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大吃起来,好像饿足三天没吃过东西似的,大口大口把菜填进嘴里。
桑桑扑上去抽掉他的筷子,他端起酒杯,桑桑拨乱酒杯,他拿酒壶,桑桑打翻酒壶,一时杯盘狼藉。
桑桑浑身颤抖,泪凝于睫,只觉得一颗心脏似被猫抓,点点迸出心血,胸腔有无形的气流在乱窜,四处奔突,到处都是穷途。
元上陌的衣服泼上了酒,发上也溅上了,一滴一滴,顺着额头滴下来。
他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眉毛压得极低,几乎抬不起眼。
屋子里极静,像一根绷得极紧的弦,只要稍微在某处一用力,就要断裂了。
这样的紧绷和压抑,令人几欲疯狂。
元上陌冲上去抱住了桑桑,唇如灭顶吻住她,怀里的人是一摊水,是一朵云,是一阵风,是想留却永远也留不住的缥缈灵魂,他吻她,悲切而忧伤,自己的泪滴下来,落到她的面颊上。
桑桑深深地吻回他,用尽全身力气。那一刻心底有毁灭的冲动。说不出来的情绪,是恨吗?是悲伤吗?只想把这一切毁灭!
一起死吧!以死亡来结束吧!
这样强烈的冲动,近乎疯狂。她在元上陌的眼睛里,看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疯狂,想毁灭一切,想破坏一切,想焚烧,想让这世界一起陪葬!
第7章(2)
“你要走了吗?”元上陌喘息着问,眸子里有暗无天日的黑,“你要走了是吗?”
“我已经没有办法待在良言的身体里了。”桑桑痛苦地道,“她轻轻一个转念,我就会飘开。上陌,我……我不能留下来了!”
“嗬嗬嗬……”元上陌发出低咽的笑,更像是哭,“……苍天在捉弄我吗?把你从千年以后送来,现在又要把你带走?”
桑桑没有办法回答。也许,她真的像良言说的那样,是上天安排来帮良言的,帮良言脱离危险,帮良言和任宣明白心迹,现在,她该走了,让任宣和良言在一起。
路桑桑,你不要只顾着哭,不要只顾着难过,良言都肯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你,你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
他们相爱了那么多年,都可以含笑分开,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不能放手?
“上陌、上陌,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这个身体本来就是良言的,我不可以占用,更不可以用她的幸福来换我的幸福。”桑桑的声音颤抖,然而心底,却有某一处在隐隐松动,那样强烈的毁灭欲望淡去了,她的脸贴在元上陌怀里,低声道,“就算我们在一起,你也会不安的。对不对?你只要一想到任宣,你就会难过的。这段日子我不能想到良言,想到她我就会觉得自己卑鄙又自私……”
“我宁愿自私!我宁愿卑鄙!”元上陌声音嘶哑,“我宁愿对不起任宣,宁愿对不起尚良言——桑桑,我不愿意失去你。我没有喜欢过谁,我不知道一旦喜欢上就是把你种在了我心里。现在,你要走吗?你要把我整颗心都连根拔走吗?”
桑桑不能说话,所有的用来说服自己的道理,都在他这句话面来轰然瓦解。
爱情就是这样自私吧,就是为了和对方在一起,负尽天下人也无所谓吧?
可是,如果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谁能够违抗?
桑桑已经累了。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疲倦,让她甚至倦于呼吸。
再也没有力气去面对这样盛大的痛楚、无望和伤心,曾经的那些快乐一一展现在面前,一切就像昨天,可她连回忆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要来这里。
不要遇见元上陌,不要爱上他。
她只是个高三学生,生活中最大的痛苦和烦恼都来源于高考,她不要这么多爱,她承受不起。
她想逃避。
像是有一声轻响,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她轻飘飘地,回头看到良言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是第一次,她自动离开了良言的身体,整个人仿佛在飘离,如羽毛一样轻忽。
“桑桑!”元上陌抱住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失去她的痛楚,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然而这一次,却依然强烈如昔。
他要失去她吗?要永远地失去她吗?
他要如何去挽留一个千年以后的魂魄,要如何去挽留自己唯一的一次爱情?
身体对良言的魂魄来说,仿佛有极大的吸力,她丝毫不能抗拒地回到了身体里。
“桑桑!”她唤,“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走了。”桑桑答,“我好累,我要走了。”
“你怎么能走?你走了元上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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