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点一点头:“要写字。”郭朴一笑:“原来是这个,去吧,你两天不碰,小厮们肯定要收起来,自己去拿去。”
凤鸾再点一点头:“才刚把砚台摔了,”郭朴忍俊不禁:“真能耐,没学会写字,先学会摔砚台,自己再拿一个,自己研墨吧。”
凤鸾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你说那个很贵?”郭朴不放在心上:“再贵也摔了,你还能弄成原样。”凤鸾摇着头,郭朴道:“那就别想了,让长平把碎片扫出去,别割到你的手。”
重找砚台,重新把自己一套东西找出来的凤鸾慢慢研着墨,对郭朴看一眼,还是那个想法,这家里只有公子对自己好,他是自己的丈夫。
过去嫁个丈夫是为穿衣吃饭,郭朴全做到了,而且他对周家有一定的恩情。凤鸾重执毛笔,意马心猿。郭朴看她一眼,就是在发愣:“你能玩上三天,我都觉得你认真。”凤鸾赶快哦一声,低头去写字。
这一写,写到外面天色黑。临安进来点灯,凤鸾头也不抬,临安就便看了一眼,郭朴明显看到临安赶快把一只手掩在嘴上,是笑容满面。
郭朴看了临安一眼,临安会意过来,对郭朴耳边道:“少夫人在画符。”郭朴觉得跟自己想的一样,铜镜只能看到人在房中做什么,却看不到书案上去。
凤鸾依然执笔不抬头画得起劲,她在干什么?在鬼画符。先来上一笔横,写得歪歪扭扭,灵机一动,把它当成梅枝子,“唰唰”几笔再来几点梅花。
初学毛笔字的人会有这样感觉,有时候写顺了手,不管怎么写只是不想动。凤鸾努力的写,郭朴在下面猜,对她笔下的符十分想看,但是忍着。
长平进来,见到不抬头的凤鸾也明显吃了一惊,初看上去,周氏少夫人很是用力,离十年寒窗苦不远。
郭朴给他一个眼色,长平不声不响过来,郭朴小声带着笑意:“别打扰她。”长平压低声音:“是,晚饭有了,”郭朴好笑看一眼凤鸾,抬手再拿过一张纸,又在画上了。
她刚才墨研多了,这一会儿墨也足够,再加上玩过回来的晚,没画多久天就黑了,纸也还有,墨也还有,更不抬头。
“你送来,”郭朴吩咐长平送来,长平轻手轻脚送来晚饭,喂郭朴吃饭,这一主一仆偶然看到凤鸾,都是忍俊不禁。
凤鸾虽然有丫头,她要回房用晚饭,自己会回去,要跟着郭朴吃,有时候长平和临安会送她的。兰枝和桂枝正在房中对坐生闷气,无端下午有一件生气的事情,所以也顾不上凤鸾。
有这样憨头憨脑的主子,就有那样的丫头。
没有人来打扰凤鸾,她一直画到外面有银铃似的笑声:“母亲,您慢着些儿。”凤鸾这才抬起头,迷乎着双眼:“咦,灯点上了。”
郭朴忍笑,问道:“你写的什么,送来我请教请教。”这分明是拿凤鸾在开玩笑,凤鸾写得晕头转向,双手掂着纸就过来了,还带着不好意思:“我写得不好。”
汪氏和郭夫人进来,见到这场面,汪氏吃了一惊,凤鸾学写字?她心中不平油然而生,自己活似苦力工,而凤鸾才是少夫人。
她发这样的不平前,汪氏忘了自己一心的要拿权,她也年纪不大,初离父母家人,难免也有孤凄之感。故意带笑上前来:“这是妹妹写的?”
不用说,那两只手掂起,透着烛光可以看得清楚是一堆乱符,不似一堆字的东西,只能是周凤鸾写的。
郭朴问过郭夫人寒温,仔细辨认凤鸾的鬼画符,两根好似炸坏了的油条的道道,郭朴猜测:“这是十?”
凤鸾笑眯眯,小脸儿上稚气十足:“是的。”汪氏牙根都是渗的,这是十?这活脱脱是两根麻花,当然拧得不太很。
再旁边几根东伸出来,西歪过去,又有点,大点,还有空心点……汪氏愣住,这是什么?郭朴猜测道:“这是梅花?”
汪氏差一点儿没摔倒,这也能猜出梅花?太有能耐了!凤鸾笑逐颜开:“是的,公子真厉害。”她自己瞅一眼,不好意思:“我以为,别人全看不懂。”
郭朴道:“你下午摘的全是梅花,还能是什么花。”不过这梅花画的,可以气死多少画梅大师。汪氏骇然再认真瞅瞅,才看到小点子是梅花蕊,大点,这个太费心思,才猜出来是梅花枝节上的骨节。
空心点子,就是梅花瓣。汪氏长长出一口气,看周氏的字画,还不如去和难缠的管事说话。她转而一眼,脆生生道:“下午丫头说看到周氏妹妹在摘花,是一个新样子的梯子,又有花又好看,一定是贵重木材。”
汪氏也生气,只喊凤鸾周氏妹妹。凤鸾在心中,啊啊啊啊啊啊,汪氏啊,那姐姐。喊了她一句。
她都听到,郭夫人能会听不到,家里往来的家人不少,郭夫人只是一笑:“我也想看看,是什么玩的?”
凤鸾一面子没精打彩,接近垂头丧气,长平在帘外看到,才明白自己话回晚了,他下午有事,一直不得闲进来回采花全过程。郭朴又没有问,长平就准备晚上回话。
这房里,郭朴的心思好坏才最重要,别人的,不是那么放在第一位。长平只听郭朴吩咐,把那红木楼梯搬进来给郭夫人看,郭夫人也觉得有趣,对儿子道:“亏你想得起来。”
汪氏心中大受打击,她客客气气地道:“这东西真好,一定是周氏妹妹想起来的,几时大库房里搬东西,周氏妹妹一定要借给我。”
这明显的醋意,郭夫人和郭朴全都听到,郭夫人看看儿子若无其事,她只笑着看凤鸾:“是你想的吗?”
“是我,”郭朴这才接话,汪氏的酸话,他肯定不接。他不接还好些,接过汪氏心里更酸。她不是对郭朴有情意,她是争风的那种酸,要强的那种酸。
要是凤鸾自己挖空心思想着要来玩的,汪氏还好过一些,是郭朴想的,汪氏心里能不更酸?以她对凤鸾的了解,明知道凤鸾想不出来,明知道这是郭朴想的,可是话明白说出来,汪氏更难过。
好似事实可以猜测中,真的到了眼前,不少人接受不了。汪氏只能来夸奖:“这花真不错,亏得公子想得周到。”
郭朴听她话往自己身上打,正要说话,凤鸾直直地开了口:“是我,花是我想的。”汪氏酸溜溜:“我想也是妹妹想的,咱们女人才知道花。”
郭夫人温和地开了口:“周氏,你吃饭没有?”这个钟点上,郭夫人这样说,本来是一件虚话,下面再想着岔开话题,凤鸾啊呀一声,郭朴笑了一声,他们的融洽,让汪氏紧紧攥住帕子。
可不能前门迎战,后门有狼。她要对付凤鸾的心,就更深重。
“母亲,我还没有吃呢,”凤鸾面红耳赤,怕郭夫人责备,又不敢瞒着,羞惭惭来问郭朴:“公子也还没吃吧?”
郭朴乐得不行:“你太用功,我吃过了,饭菜香你也没闻到,快去吃饭,让人备纸笔,给你研一缸的墨,随你画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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