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工去世之后,她和他的女儿一起生活。她爱喝酒(大概是在云吉班里和蔡锷将军一起开怀对饮时练出来的酒量),她爱听评书(这是在八大胡同里养成的习惯),她爱干净(这是她唯一可以保留的品性)。她有一个柳条箱,据说是当年住在八大胡同时,在前门大街的一家杂货店里买的,她就是带着这只柳条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八大胡同,离开了北京。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丢了许多东西,唯独留下了这只箱子,总带着它四下飘零。谁也不知道这只箱子里放着她什么样的宝贝,她从来也不拿出来给别人看。只是在偶然的时候,她会自己一个人,打开箱子,悄悄地看,看过去的岁月,看自己的青春,看一去不返的乱世传奇。在那些黯淡的日子里,也许,只有这样偶然的灵光一闪,惊鸿一瞥,让她多少有些安慰,也引起她久久未有的感慨。她掀开了历史尘埋网封几乎被人忘却的一角,她掀开了自己含泪带笑神秘而苍凉的一隅。
有说她在政府机关(不管是保健员还是幼儿园职工)工作了刚刚一年多的时间,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于1954年去世。据说死前她一直张着嘴想说话,却呼吸困难,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七天之后,才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谁也不知道她最后想对什么人说些什么话,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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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境中红颜未老的小凤仙(3)
对她的出生年份历来说法不一,有说她生于1900年,也有说她生于1898年。如果是1954年去世,她活了大约不到60岁。
也有说她死于1976年。这该是一个奇迹,因为她居然熬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
据说,那时候,锅炉工的孩子嫁了人,家中只剩下她孤独一人,一个好心的邻居把她接到自己的家中照料她。有一天,她听广播,里面正说她和蔡锷将军的事情,开头,她有些茫然,觉得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年;渐渐地,一种“霓裳舞曲浑抛却,独自花间扫玉阶”的感觉袭上心头。光阴似箭,红颜已老,韶华难留,一晃到了珠落玉碎、蕙怨兰愁的地步,本来以为往事早都忘记,谁想却还是这样须眉毕现地突然和自己撞个满怀,她禁不住潸然泪下。邻居非常吃惊,忙走过来问她怎么了。离开北京的八大胡同半个多世纪了,她第一次情不自禁对人说出了自己的身世,指着戏匣子说:“那里面说的就是我的事情啊!”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对邻居说:“你一定替我保守秘密,不能对外人说啊!”那邻居早在那里惊呆了,望望她和戏匣子,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据说,她是在上公共厕所的时候,突然脑溢血,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并没有遭什么罪。那个公共厕所就在她自己家旁。
如果是1976年去世,她活了70多岁。我国传统讲究五福,即寿、富、康、德和善终,她的一生虽然算不上富贵、健康,也说不上长寿,起码占着其中的德和善终两样。对比她的那些沦落风尘的姐妹们,她应该算是福气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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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苑:八大胡同衰败的象征(1)
如果说赛金花和小凤仙分别代表着清末和民初的八大胡同的话,她们艳名高涨的时候,也就是八大胡同两个鼎盛辉煌的时期。她们两位相继离开了八大胡同之后,也就是八大胡同渐渐走下坡路的时候。特别是1928年民国政府迁都到南京之后,北京改名为北平,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南移,经济日益不景气,八大胡同跟着一起更加不景气。不少头等二等的妓院也随之南迁或转移到别的城市,有统计数字说明,自1929年开始,北平的妓女总量呈逐年下降的趋势,这不是说北平的风气好转,而是说明作为北平红灯区之重镇,八大胡同颓势难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1937年“七七”事变后,宋哲元带着部队从北平撤退,北平沦陷,日本鬼子统治下的北平,更是民不聊生,八大胡同便彻底走进了低谷。日本人也曾经插足八大胡同,想利用八大胡同以前的基础发财,并为日本人提供性服务,他们和朝鲜浪人在那里相继开设过几家妓院和大烟馆、白面馆(在百顺胡同西口的尚元膏花烟馆,二层小楼,建得相当结实,到现在还保存着,被涂抹成一身青灰色,成为历史的见证,也是历史的标本)。但是,八大胡同的元气大伤,脉象孱弱,已经很难恢复当初的繁华景象了。
话是这么说,八大胡同虽苟延残喘,却也是驴死不倒架,依然顽固保持着原有的规模和架势。一个地区,和一片林子一样,是随着日子一起渐渐由幼苗长大起来的,枯死了几棵树,或伐倒了几棵树,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把以往积累下来的所有日子都连根拔去。北京人,即使穷到了快揭不开锅的时候,只能吃窝窝头就咸菜了,也得把窝头底下的眼儿用手指头捅圆,也得把咸菜切得跟头发丝似的细,最后还得往上面撒点儿芝麻粒儿和香油滴儿。即使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也有那么一批吃凉不管酸的主儿,照样秉承着上一代的浪荡遗风,逛窑子不误。
而那些北上的南方人,慕名到八大胡同一逛的,更大有人在。闻名而来的名人也有不少,民国时期,号称新感觉派小说的领军人物刘呐鸥在他的日记中,便曾记载他从上海来到北京八大胡同时的情景,见到的是一个如同木偶一样尚未破身的雏妓:“十七岁的女子,怎一点色欲和粉眼都没有,只是同孩子们玩,真可怜。”
八大胡同,比八达岭长城还要出名,成为了北京城的一个不可不逛的景点。因此,那时候,在前门火车站或者各大旅店门口,常常会看到有这样的南方客人走出来,冲着三轮车夫招招手,三轮车夫把车拉过来,请他们坐上后问:“这位先生,您是准备到哪儿去呀?”不少人会把手一挥说道:“八大胡同!”
于是,大门上挂着乳白色汽灯,灯上写着红漆店名,门框上挂着黄铜牌子的清吟小班;窗户上挂着“茶室”字样的二等妓院和等而下的下处,照样时常有人从门下钻进钻出,照样彻夜灯火闪烁,照样笙歌不断,笑声不断,麻将声不断。什么树长什么虫,什么人找什么地儿,都是在理的。这些嫖客们凭着嗅觉,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八大胡同。
民国时《京华春梦录》书中提到八大胡同时这样写道:“斯时南妓根蒂未固,僻处李铁拐斜街、胭脂胡同等曲径小巷,地势鲜宜。韩家潭、百顺胡同以东,似均为北妓根据地,鸿沟截然凛不可犯。然潜势既伏,来者益众。南之寓公,千里逢故,趋者麇集。而北人亦喜其苗条旖旎,与土妓之质朴浓丽,趣旨迥殊。百顺胡同、陕西巷亦南占优势。仅王广福斜街短巷数扉,犹树北帜,若石头胡同本妓渊薮,比亦卧榻之旁,客人酣睡,喧宾夺主亦可异矣。”
你看,在这里,他们还在细分八大胡同里南妓和北妓之地理分布呢,而那些妓女,不分南北,照样讲究趣旨,浓妆艳抹,一副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劲头。因此,八大胡同真的是一面镜子,到什么时候,都能够照出世态人心来。旧中国,有这样一个八大胡同,像是一支温度计,能够量出那个时代的体温来。
黄花苑:八大胡同衰败的象征(2)
在民国时期的竹枝词里,更常常看到比这还不要脸的面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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