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裴朝露出声,截断他的话。
这一声六郎,在沧海桑田后,她在心里喊过,在中药的时候喊过,在无人的夜晚睡梦中喊过。
这样清醒,尚是头一回。
李慕低垂的眉眼不曾抬起,以为听错了,又怕只是自己的幻听。
又是一阵沉默,他的一颗泪落下。
裴朝露抬手抹去他眼角泪痕,却也没有收回,只细细摸索着,“我们,又没了一个孩子。”
话语落下,他的眼泪滑过指缝,滴落在床铺上,连同她的,晕染出一圈水渍。
“大概是我最初要他时,没有真心实意,他生气了……”
“可是后来,我想要好好爱他的。”
“不是的。”李慕握上那只细软的柔荑,接上她眸光,“他若真生气,也该是生我的气。是我的错。是我,我一开始就不想要他。终了,也是我迫着你用药,丢弃他。”
“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你这样好,谁会舍得离开你。”
李慕将她手放下,俯身吻干她的泪水。
“他来时正好,维系了此间平衡,让我们不至于太被动。去的更是其所,若无他,如何能这般容易让天子旧案重翻……他是个好孩子。便是未曾见过天光,却也有了为人的意义。”
“若说有哪里不好,便是累你又遭了一重罪……”
裴朝露泪眼朦胧看他。
“别哭了,伤眼睛。”李慕先现了笑意,拢好她鬓边散乱的发丝,“等你出了月子,我们一起去看他。”
“他,在哪?”
“在司徒府。”李慕垂眸笑了笑。
那晚孩子生下来,她已经不省人事。
主事的唯剩他,医官问要如何处理,葬之何处。
他望着布帛包裹的初现人型的模糊血肉,掀开布角细看。仿若看见她的眉眼,和看见自己的轮廓。
若是再大些,定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抽了一条早些便预备下的四方被,小心翼翼地包好他,出宫往西去。
宫门往西,是齐王府。
他说了要带他们回家,家里重新种了樱桃树。
这厢就葬在花树下。
风雪肆虐,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却到底折返了方向。
孩子没了,他和她最后一点连着血脉的牵绊亦断绝了。而过往多年的情谊,更是因为他一念间的蠢顿,即便还在,亦被尘封不再启开。
她,当是不会随他回府了。
“我把他葬在你房前的树下。”
“葬在他阿姐的穴中,也算让他们手足在一起。”
裴朝露闻言,凝神看他,良久缓缓闭了眼。
他帮她也好被角,用温水擦拭了面庞,见她始终再未睁眼。只稍坐了会,便起身离去。
殿外门边,有他极低的话语,左右是在叮嘱医官宫人好好照顾她。
裴朝露合着眼,却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按理是听不到的,可是隔得那么远,他的心跳,她都能听到,何况一点意料中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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