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忽然似发现了什么般嗅了嗅鼻子,抬头四下环望,再次变得惊恐——
这帐篷里……为何会有如此重的血腥味?
————
谢琻找到沈梒的时候,他正独自一人站在小丘之上,静静远眺着旭日东升的草原。此时当是此地最为壮美蓬勃的时刻,晨曦之光如万里金粉,挥洒在天穹和四野之上。自此时起,野兽出巢,百鸟争鸣,万物舒展,连人也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看清了脚下的路。
日晖离原上,霞生九重天。
这是一天中,最让人无所遁形的时刻。
谢琻站在坡下,仰头看着火色的朝阳一寸寸染上了沈梒的袍袖,将他清瘦削直的背影裹入一团邺火般的浓金赤红之中。谢琻忽然觉得胸口一阵裂痛,恍惚间他似又回到昨晚,那时他于凄惨月光下惊鸿一瞥,看到了委顿于鲜血和暴力下的袖衫。
他闭上眼睛,将迎面的长风深深吸入,直到胸腔胀痛。再睁双目时,他果决地跃上小丘,大步来到了沈梒的身侧。
“不必担心刘潭,他不会乱说的。”谢琻的声音不大,瞬间便破碎在了风里。
沈梒微微扬起下颌,唇角勾起平静的笑:“他什么都没看见,又有什么好说?”
谢琻抿唇,低声道:“只是不知另外那草原人的姓名,不然——”
“不必知道。”
谢琻一怔,侧头去看他。却见沈梒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直视着朝阳,眼角已沁出了几分湿意却仍不挪开目光。他秀挺的眉眼完全浸润在这片金霞之中,被映红了的面颊半似红花,半似血璧。
在风声猎猎之中,他无声地冷笑着。
“他们见我有才,便讥我身质孱弱、不堪行伍;他们见我貌美,又污我状若女流、生性放浪。我平和,他们说我故作清高;我圆滑,他们又说我蝇营狗苟。仿佛这世间不配生灵芝。唯有万里草芥,方是好的。”
沈梒低笑着。
此时的红日终于破地而出,蓦然迸发,将他扬在风里的发梢鬓角彻底涂上血色。
“可我偏不。”
……
“我厌恶了他们总以一成不变的眼光看我,然后又转头污蔑我就是一成不变的人。”
……
“说什么荆州汀兰,谢让之,我早厌恶了做长在水洲中那清凌凌、娇滴滴的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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