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和冷空气一起增长。
洪生小店门前与日增长的人气可谓空前绝后,外地来的务工人员、本村村民围着一个大火盆,手里磕着秋季刚收回来的葵花籽,站得里三层外三层,笑着、听着、议论着。
除了放在柜台上收音机里传出的戏剧、音乐剧的声音,还有凤英为代表的长舌妇们的喋喋不休。
夏丽梅、齐哲、招待所的名字频频出现,版本一个比一个劲爆,荤素玩笑顾不得周围是否有几岁的娃娃,越说越上头。
声浪一阵大过一阵,尖锐、做作的笑声刺激着在宝林家小院子里忙碌个不停的香香和夏天浩的鼓膜。
夜越黑,聚集的人越多,最后站到了他们的地盘。
“洪生那嘴上没个门的,这些个不像话的事情根源就是从他嘴里来的。那可是亲姐姐啊,这大人家中坐当做听不见,一家子什么人啊这是。”
香香生气地将一盆洗碗水往外泼,站在院子里的人立马跳了起来。
“小嫂子,这灯亮得晃人呐,咋就看不见我们呢。”
务工的汉子们在兴头上也不气恼,躲闪着开玩笑。
夏天浩赶紧出来道歉,这全是衣食父母,怎好得罪人呢。
“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管得住啊。人家圆圆和齐哲都没事,你干着急什么。什么还不都是他们说的,过些日子又要改口了,就像疯长的大树,鬼才晓得能成什么气候,细枝条除了能做教训小孩的棍子还能成啥子大气候是不是。别看他们现在笑呵呵的,躲在屋子里想不开的依旧是他们。”
夏天浩扯过媳妇,拉进灶台后面,唠叨起来。
“你道理也多了,不过也是,反正又不会少了几块肉。随他们去,说多了徒增烦恼。”
这一串串的村里谣言,对圆圆和齐哲当真一点影响也没有。两人忙活着准备过年和再次完善家里的院子,外面的事情好似和自己不相关也似的。
只是苦了古洛,没有人提及他,但将他陷入深深的苦痛漩涡当中,做出的决策一次次的动摇、一次次的否决,整个人十分颓唐。
夏丽梅那里,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不是不忧虑,不是不挂念,就是到了觉得心头不对味,不想要去面对,也不想要去安慰。
曾将车开到学校下面两回,最终还是掉头走了。有一次还让校长给见到了,他匆忙跑掉了,像是停下来就再也走不掉一般。
不难想象,夏丽梅现在的处境。家,回不来。在学校,大概在同事之中,待遇也就是如此。
谁的开导和安慰也没有作用,全然在自己,只有自己能做决定,可是什么样的决定心都无法安宁。
想过就此离开,可是非但这里的工作放不下,最难的是良心。他明白,一个姑娘的全部是什么分量。
一个人走在河边,点上一根烟,静静地在冷夜中让自己清醒,没有收效。
齐哲托人给学校送去了五千块钱,没再露面。不想再去搅动波澜。
洪生家铺子的篝火热闹让夏华海给打乱了,他大喊着妈往人群中央冲进来。
“妈、妈,爹死了。口吐白沫,眼睛珠都快要出来了!”
儿子几乎扑倒在地,见到母亲哭得声嘶力竭。
凤英呆住了,然后坐在地上干嚎起来,不晓得是忘记了往家里赶,还是天性使然。
人群扭成麻绳往她家去,凤英被人半拖半拽着回家。
夏忠诚咳嗽高烧已经半个多月了,吃着头痛粉、阿司匹林和山上挖来的草药,好几天难受几天。
他说气都上不来,走几步路都喘得要命,凤英说这是懒汉说的话,不就是的天气冷了闹个伤风嘛,叫死叫活的做什么。自个该造谣就造谣,该吵架就吵架,啥也没给耽搁下。
一群人走进她家,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名字的喊名字。小孩子们探头探脑,被当妈地死死按住,不叫进去看。
凤英依旧坐在院子里哭爹喊娘,两个娃儿趴在她身上哭得人心惶惶,大抵是被他妈给吓住的。
“凤英、凤英,人活了,别哭了。赶紧的,给送去卫生院去。”
人群里一个大伯大声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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