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酒楼的二楼窗户边,凌攥紧了拳头,定定地看着大衙的门口。
忽然,眼前一亮,是孔明!他居然亲自出来迎接她!
但是,在孔明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少妇。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鹅黄色的外袍,长发整齐地在脑后梳理成髻,婀娜的体态,浅浅的笑容,一双剪水秋瞳,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使人感到舒服至极。
孔明低头向守门的侍卫询问,他四下张望着,在路边踱着步子,蓦地抬起头,清朗地喊道:“凌,是你么?我知道一定是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
身边的女子回头淡瞥着孔明:“这人便是令你心烦意乱的原因么?”
孔明仍旧抬眼四处搜索着,并没有回答。
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她仿佛听见心脏清脆的碎裂声,痛苦得令她几乎无法呼吸,似乎有一把利剑穿心而过,心中有块地方缺了口,温热的血正源源流出。
虽然从小就是孤儿,受尽众人的白眼,但凌从不自卑,而此刻她真的自惭形秽。看着孔明完美的身形,她终于发现他们是多么的不相称,他俊美、优雅、颀长,再看自己这一身男装,不男不女的模样,哪比得上那女子的温柔婉约?
早该发现他对她的关怀,其实只是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的同情罢了,她还去奢求什么爱情?!他是青史留名的英雄人物,而她只是一个毫不起眼、被家人遗弃的可怜人,她还傻傻地痴心妄想什么啊?
脑中所有一切和孔明有关的记忆忽然间变得痛苦而鲜明,就像一道永存身心的烙印,她知道,她永远抹不去也忘不掉了。
前不久她还大言不惭地在曹操面前说着,她从不相信命运的安排,她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今,她终于明白了,命运让他们相遇、沟通、理解,但是,对他来说,她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永远不是……
指甲早已嵌入掌心的皮肉中,鲜血丝丝地流了下来,但凌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右手轻背在身后,冰冷的剑身提醒了她。
“剑兄,从此以后就你和我相依为命了……”凌凄楚地喃喃道,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不,不,她不能哭!心痛的感觉会逐渐淡释的,只要她能支撑下去!
老人们常说,女孩没有学会爱人,那她永远只是女孩。直到她懂得爱人,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因为要成长,所以爱可以让女孩一夜长大。而这代价,往往是无比惨痛的……
别了,孔明……生平第一次敞开心扉,真切地去爱一个人,却是如此的下场!
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凌握紧手中的剑,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三国是战火纷飞的乱世,阴谋、权利斗争,杀戮与掠夺夹杂其中,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女子的伤心情事?
犹如一场全面的崩盘,一瞬间,凌一无所有。她只能黯然而别,除了悄然离去,她别无选择。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空,她的存在都是多余的,都是毫无意义的。
天空是冷漠而苍凉的,在这里,她再也无法存活。她抱紧双臂,彻骨的寒意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她。
她只能用离别去证明或解释自己过去的一切,那一腔壮志,那满腹的豪情,都在这一瞬间随风而去,只有梦还留在她的心里。
她的心是一片宽阔的海洋,那个绚丽、灿烂、多姿多彩的梦可以在这片唯一的海洋里漂浮、停泊,她相信,只要梦还活着,自己就绝不会死去。
“给我两个馒头。”凌走到一间包子铺前。
她必须相信自己,相信能在这个时空凭借自己的力量坚强的活下去!
想着,凌不由地轻笑了下。谁也没料到,在她离别的时候,竟会有那么美好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寒冷的天空立刻充满鲜活的魅力。
卖包子的大嫂望着凌,愣住了,竟忘了向她拿钱。她是第一次发现有个少年的笑容,可以这样充满灵性与信心。
凌走出了荆州,她的身后,是股股冰冷的寒流。
天,依然没有暖和起来。
(上部完)
。。
刻骨铭心(1)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元曲徐再思《双调折桂令》)
凌端坐在窗前,抚着琴,轻轻唱道。
在这首曲中,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形象,被作者的生花妙笔勾画得栩栩如生。这位痴情女孩的魂灵儿早就飞走了,她甚至已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好像只剩下一缕余香,日夜期盼着心爱的人儿归来。最难捱的还是夜深人静时,那种渗入骨髓的痛苦,如果不是过来人,是无法体会的。
凌很早以前便会唱这曲,虽然对曲调和词句都很熟悉,但那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而如今,一弹唱起来,泪水似乎便要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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