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之际,一场新型流感席卷了宁城,医院人满为患,连城市公共卫生部门都发了新闻提醒各位市民注意卫生安全。钟敏待的城市温暖,前不久才刚换下短袖,直到放寒假前,大概是都不需要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了。
即便如此,日常通话里,钟景还是免不了反复叮嘱她,注意保暖,注意卫生,生怕她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生了什么病,而他又不能及时地赶过去。又是一年快要结束,钟景手头事务忙的不可开交,钟敏那边也在忙着期末考试的事情,两个人已是许久未见面。
有些话说开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更自在了一些,钟敏偶尔还是会收到一些殷勤的邀请,虽然都是以拒绝收场。钟景也好不到哪去,他这个年纪早该成家了,只不过借着妹妹还小的理由一拖再拖,转眼钟敏都快到了可以恋爱结婚的年纪了,他还孤家寡人一个,自然就成了诸多爱做媒的阿姨的心头好。
晚间的酒会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钟景刚应付完几段闲聊,到一处阳台上清净了会。冬日的空气寒冷,顺着气管一路横冲直撞,五脏六腑被深深的寒意浸透,泛着微醺的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
手机上有钟敏刚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在图书馆学习的照片。露出一角的草稿纸上模糊地写着他的名字,写的很潦草,生怕被人看清了似的,又乱涂乱画了几笔试图遮盖。
钟景低头看了会,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唇角,给她敲下几个字:“别学太晚,早点睡觉。”
钟敏回复他:“你也是。”
当晚钟景睡得是挺早的,因为他发烧了。一开始以为只是寻常感冒,吃点药睡一觉就能好,结果第二天一早腰酸背痛的连下床都困难,额头滚烫着,后背冷汗涔涔,衣物几乎湿透。
楼下秦姨刚做好早饭,看着钟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担忧道:“哎……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钟景捂着额头,一开口,嗓子已经干哑到听不出原本的声线:“感冒了吧。”
“最近流感太多了,得小心一点……”秦姨说着,刚从厨房里把炖好的粥端出来,就看见钟景伏在桌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她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她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电话刚拨出去,旁边钟景气若游丝地说了句:“别告诉敏敏……”
她考试周本就繁忙,更不该让她费心这些事情。
可显然,钟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当他在病床上烧得神志不清几近昏厥时,恍惚间已经看见了已故母亲的面容,温柔地笑着招手让他过去。可是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了妹妹的脸,在热烈的阳光下,海风卷着浪花,湿漉漉的发贴在她笑容洋溢的脸颊上,她张开手,像一只鸟儿等着他的拥抱。
对于死亡,钟景并不陌生,他经历过,而且不止一次。但自己从未切身体验过。当他想要睁眼时,却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片黑暗,耳畔模糊地传来各种医疗器械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人声,仿佛隔了层玻璃一样,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而他也在这个时候感到了莫大的慌张。
也只有这时他才真正读懂了母亲当年那留恋不舍的眼神,心有牵挂,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不能这样一面不见,一句话不说就丢下妹妹一个人,在她刚刚对这个世界腾起一丝热情的时候,将她孤独地留下,留她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个未知全貌的世界。
她需要他,需要他振作起来,醒过来,然后陪伴她走很长很长的路。
钟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病房,床边坐着个再眼熟不过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在意识朦胧时无数次念叨过的人。
钟敏还是和原来一样,头发稍微长长了一点儿,有些纷乱,像是被风吹过。她穿的太少了,裹着件单薄的外套,单薄的不合这个季节,好在房间里暖气很足,她的手指还算温暖。
钟景动了动被她握着的右手,她便很快地抬起了头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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