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姐儿,你老实告诉娘,你原先和陆大郎在溪里都做了些什么?”方采蘩被老娘凛冽的眼神唬了一跳,这算什么,审问犯人呢!自己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总不能因为一家子被于寡妇给赶出了门,我就连和陆大郎说两句话都不行了吧,人家好歹救了自己和妹子啊老娘。
方采蘩一边腹诽一边道:“做什么,就是我脚板受了伤,他帮我赶鸭子,还给我扯了车前草做药。”胡氏眉毛一竖:“他给你扯药就扯药,为什么你还要他给你提鞋子穿鞋子!”
就知道老娘瞧见了什么,不过还真是衰啊,好死不死地穿鞋那一幕就叫老娘给撞见了。方采蘩暗自叫苦,脸上却摆出不大在意的样子道:“那不是我脚疼,再不敢打赤脚走了,人家陆大郎就好心地帮我提来了鞋子穿上。”
好心,陆骥那小子明明在打她的主意,她竟然还说人家是好心!这个蠢丫头,做买卖算账什么的倒是精明无比,可在男女感情上头却愚钝如斯!嘿,也难怪,闺女再精明也只有十三岁,可陆家那小子却十六了,整整比自家闺女大三岁呢!
胡氏气的肝疼,咬牙道:“你可是姑娘家,让一个少年郎给你穿鞋子成何体统!你不知道我当时看到那小子握着你的脚给你穿鞋子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你只是脚板受了伤,又不是伤着了手,怎么就要他给你穿鞋子了!”
方采蘩脸一红,内心有些羞臊,脸上却继续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我,哎呀,那时候谁会想那么多,陆大郎也是想帮我,又没谁看到,多大点事啊,娘何必那么生气。”
多大点事,这丫头竟然这般轻描淡写地,胡氏差点没吐血,一指头戳在闺女头上,狠声道:“蘩姐儿,别忘记你爹如今可是正四品的知府老爷,你若是养在他身边可是地地道道的官家小姐。堂堂知府家的小姐,让一个乡野小子握着脚穿鞋子,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连你爹都要受人诟病,你知不知道!”
方采蘩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道:“可我爹还活着且是知府老爷,和锦没人知道啊。再说这事不会传出去的,陆大郎性子木讷且人品极好,他是绝对不会乱说嘴的,这一点娘大可放心。”
闺女竟然这般信任陆家大小子,那小子对闺女又这般上心,胡氏悚然心惊,一把握住闺女的手,厉声道:“蘩姐儿,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陆骥那小子,一心想嫁他?你可别犯糊涂,虽然陆骥那小子模样人品瞧着都不错,可他箩筐大的字不识几个,更可怕的是有于寡妇那样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娘……”
这具身子才十三岁,搁在前世刚进入初中,老娘居然和自己说什么嫁人,方采蘩简直要暴走了,涨红着脸一把甩开胡氏的手,怒道:“娘胡说什么!有你这样做娘的嘛,我才多大你就喜欢谁啊嫁给谁啊的乱说一气!人家陆大郎见我受了伤好心帮我一把,你就七想八想地说了那么一大通,传出去非叫人笑掉大牙不可!”
闺女自来性子温和,此番却这般暴躁地顶撞自己。胡氏先是发愣,跟着又大松了一口气。瞧这孩子这羞愤的模样,该是没察觉到对门人家大小子的那点心思,更没对那小子动心。好好,太好了!
闺女眼下没对陆骥动心,可两家这么隔一条小溪面对面地住着,时不时地照面,长此以往,保不准往后不动心。方修文没碰过那贱人,又似乎诚心复合,自己为了几个孩子的前程,也该答应他。
蘩姐儿这样的品貌,该配个斯文有教养且肯上进的夫婿方不至于辱没了她。只是老牛头带去书信也有那么些日子了,怎么还没见回音呢?
胡氏炒菜的时候就顾着想心思,结果茄子被她炒糊了不算,还忘记放盐了,弄得方志远边吃边嘀咕:“娘炒菜就是没大姐炒的好吃。”
☆、第20章 回音
方采蘩脚板上的伤虽然不算什么,可要走路去城里还是有些困难,将闺女一个人留在家里胡氏又不放心。没法子,她只好亲自去和郭老黑说今日自家一家子要搭乘他的牛车进城。
郭林一听到这消息很是激动,不待他爹吩咐就自发地将牛车收拾得干干净净。郭老黑家的牛车原本每日是要装载篾货去县城卖的,今日要搭方家母子四人,为了挪出地方,郭老黑父子将一部分篾货用绳子吊到了车箱外头。
胡氏带着儿女一上车就神情严肃地递给了郭老黑车钱,郭老黑怎么都不肯收,胡氏坚决要给,扬言对方若是不收钱自己母子宁可走路。郭老黑拗不过胡氏,最后只好收下了。
机会难得,郭林自然是要抓紧机会讨好方采蘩。方采蘩即便心头不喜,但基于礼貌也不好板着脸不搭理人,少不得耐着性子应付。
郭林对方采蘩道:“采蘩妹妹,今年我们家的篾货卖得不错,我娘一高兴,准备给我置办一身儿见客的绸缎衣裳。我娘前两日进城,瞧着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穿了一身蟹壳青底子起团花的袍服,觉着好看,打算给我也照那样子做一身儿,可我不知道那种颜色的我穿着好不好看。人家都说你很会搭配衣裳,给人选的尺头人家没有说不好的。你说说我穿蟹壳青起团花的衣裳好不好看。”
身为买卖人,顾客就是上帝,方采蘩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郭林,然后摇头道:“蟹壳青的色彩不大纯正,郭林表哥你肤色较黑,穿那种颜色的衣裳不好看。我觉着你穿大红色青莲色或者宝蓝色这些可能更合适。嗯,至于花样图案什么的都不要,就纯色的为好。”
郭林笑道:“还是采蘩妹妹懂行,那就听你的。回头我让我娘去你们铺子你再帮着好好挑挑,这可是我这辈子的头一身儿绸缎衣裳呢。”方采蘩笑道:“那好,那郭林表哥你让表婶只管来,大家都是老熟人,我一定给算便宜一些。”
“那就多谢采蘩妹妹了。”郭林笑得很是开心。“没事,应该的,该我多谢你来照顾生意才是。”方采蘩边礼节性地客套着边避开郭林过于炽热的目光,不想视线往旁边一转,却对上陆骥的面瘫脸。陆骥照旧背着陆骐,木着一张脸和牛车擦肩而过。
陆家母子因为昨日的事情闹了些不快,今日起床不免迟了些,方家人出发的时候他们家的饭还没熟。不过这一家子腿长,牛车又走得慢,半道上还是追上了方采蘩他们。
方采蘩看到陆骥,再回想昨日老娘说的那番话,心里别扭极了。自家老娘还真能脑补,别说自己心目中陆骥就是未成年的小子,根本从没对他生出过那种心思;就是陆骥,人家之所以帮自己,应该也是基于道义并没有别的企图。虽然方采蘩前世没正正经经地谈过一场恋爱,但也知道男孩子想追某个姑娘的时候,肯定是甜言蜜语大献殷勤,比如眼前的郭林,哪有像陆骥那样对着自己大多是木着一张脸,话都不肯多说两句的。
陆家母子几个,历来是腿最长的陆骥走在最前头,陆骥已然越过牛车走远了,于寡妇和陆骁才赶上来。自己昨日诚心上门道谢,却被于寡妇给赶出了门,这口气胡氏到此时还是咽不下。所以一看到于寡妇,她的脸部肌肉瞬间就绷紧了,方采菱也抿紧了嘴巴,母女两个都仇恨厌恶地盯着于寡妇。于寡妇却只管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
郭老黑父子一直将方家母子四人送到绸缎铺才去市场卖篾货,胡氏拉着方采蘩慢慢下车,后面跟着方采菱和方志远,一家子走近自家铺子大门。
“太太,小的两口儿一大早就在这候着,太太可算来了。”墙角落里老牛头忽然蹿出来,后面竟然跟着他的妻子张妈妈。
“太太,六七年了,小的总算又见到了您了!这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张妈妈看着方采蘩姐妹,激动得眼眶泛泪,嘴唇哆嗦着。“这,这就是大……”张妈妈看到方志远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老牛头狠狠的瞪眼给阻止了。
“这,大姐,他们是谁啊?怎么叫娘太太,还认得你和二姐,是咱们家的老熟人吗?”方志远看着老牛头两口子,觉得奇怪,拉着方采蘩悄声问道。方采蘩支吾道:““嗯,这个嘛,回头姐姐慢慢跟你说。”
“姐姐,他们是,是那个……”方采菱隐约猜到了,也激动地拉着方采蘩低语。胡氏看着窃窃私语的儿女,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皱眉对老牛头和张妈妈道:“先别乱说话,等我开了门进去再说吧。”
胡记绸缎铺的大门晚上是锁着的,雇来晚上看铺子的老张头都是走后门。主家来了,盘点了一下东西确定不少什么之后,老张头立马就回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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