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的呀,先生往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一年前,他的最后一批学生完成了学业,他便离开了私塾,不再授课。每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过起了悠闲的“退休”生活。
他每天捯饬捯饬花草,种点小菜,就不去管了。搬来一把摇椅坐在院中,放空一切,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流云,一待,便是一日。
锦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其他孩子来瞧这个冷冰冰的私塾先生的时候,正是夕日欲颓之际。他就静静地坐在黄昏下,身子随着摇椅轻轻地晃呀晃,好像睡了。
锦春蹑手蹑脚地上前,瞧见石桌上铺展着一副长卷,上面绘着山河万里,或险峻奇丽,或绵延柔长。
锦春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画,竟一时寻不出任何一个词去形容它。
虽然知道不对,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地慢慢展开长卷,山的那边是平坦开阔的江面,水面上千帆过尽,岸上上杨柳依依。
她好像能看见,春风拂柳岸,一苇渡江来;又能看见,晚照芦花飞,三更渔火明。
好美……
她从没有离开过村子,每天看到的也不过是这么几座土丘,看着画卷上的山川,她心驰神往。
“不知道剩下的画是什么样的,要不……不行不行……就看一眼,就一眼!”
最后,锦春还是打开了剩余的几幅长卷。
这些画卷上全都是山川大河,但每一幅都有很大的差别,让锦春沉醉其中。
直到打开最后一幅,却让她愣住了。
“这是……什么?”
这幅画出奇的没有描绘山和海,画上只有一处小院,院外青山如黛,院内有一株歪脖子老桃树,看上去好多年岁了。
树上侧躺着一只猫,穿着一件如血般热烈的红衣,长发扎着长长的蝎尾辫,金饰环之,手中还拿着一个酒瓶,作仰头畅饮状。
瓶上有三个小字:“西江月”。
庭中有一猫,身着黑色紧身银纹长袍,长刀乱舞,谢了一树春红,刀尖恰有一点落花,当真是潇洒至极。
而那屋檐上之上,一猫水袖轻扬,于皎皎月光下起舞,清流随着他舞动,清波映流光,那庭下一姑娘正为这月下公子抚琴,铮铮声似要穿透这画布将锦春拉入这月下盛景之中。
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三只猫,一只披着奇怪斗篷的猫手中正拿着一个精致的傀儡,细细地缠着丝;一青衣白猫手中轻握着茶盏,正抬头望着明月,而一旁穿着绿色袍子的黑猫,目光追随着身旁的白猫,柔情缱绻,融进朦胧月色里。
画上题字——月影流光。
这幅画很好,只是,这画中除了黑猫,怎都没画脸呢?
“这只黑猫……呀!这不是先生吗?!”
锦春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些,都是先生年少时的友人吗?”
这幅画就像一场春雨,被滋润过的泥土里,深埋地下的种子破土而出,很快就以不可阻挡之势,茁壮生长。
“这只猫……”
锦春自然也注意到了画上的这只身着青衣的白猫。
他就是先生的夫人吗?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这是男子呀!
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耐不住锦春这个年纪,还不甚了解情爱,对此充满了未知的渴求与探索。
锦春感觉酸酸的,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先生。
锦春感觉自己是不一样的,或许先生也可以在自己的陪伴下走出过去呢?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将锦春吓了一跳,手中画卷脱手而出,直直地落到了石桌上。
砚台里的墨还没有干,很快就将画卷浸染出一大片墨渍,正巧将石桌旁的那只白猫给遮盖住了。
“啊!”
锦春慌乱间将画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猫儿被墨迹盖住了,心中慌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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