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代懿呀,正说着你哩!”杨度忙招呼妹夫坐下。
代懿看了叔姬一眼,叔姬扭过脸去不睬他。他觉得没趣,伸出手来,对一旁玩耍的儿子说:“澎儿,过来,爸爸抱!”
“澎儿,到妈妈这里来!”叔姬喊。
澎儿悄悄地望了爸爸一眼,慢慢地向妈妈走去。代懿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讪讪地坐下。
“代懿,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杨度给代懿端来一碗茶,笑着跟他聊天,有意缓和他们夫妻之间僵持的气氛。
“我昨天遇见了刘霖生,他们说你已回东京了。”代懿接过茶,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
“霖生到东京来了?”杨度惊讶地问,“黄兴、张继他们呢?”
“也都来了,还有霖生的弟弟秉生也来了。”
“你们晓得吗,黄兴他们为何又来日本了?”杨度朝着重子、叔姬问。
“不晓得。”重子问,“为什么又来日本了?”
“他们想在长沙办大事没办成,又在上海被抓了起来,我以为会被判刑,幸而无事出来了。”
“他们要在长沙办什么大事?”叔姬问。
杨度于是将黄兴等人筹划起义以及在上海被万福华牵连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对自己去普迹市一事,他有意不提。
叔姬说:“原来他们是要造反!哥,你留神点,别被他们牵上了,以后少与他们往来。”
重子也说:“胡汉民他们也在筹划什么起义的事,邀我参加,我没答应,这太危险了。朝廷虽然打洋人不过,对于造反的老百姓还是有本事的,何必拿脑袋往他们的刀刃上去碰。来日本,是要多学点有用的知识,天天空谈革命革命的,一点用都没有!”
“胡汉民他们的事,你不参加是对的,但千万不能跟公使馆的人透露一点。”杨度对弟弟说,“革命、造反,我不赞成,但我也不反对,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
“我跟那些人说什么?”重子坚决地说,“我又不想当朝廷的官,做那种缺德的事干什么?何况,他们也都是些有爱国心肠的好人。”
“对,对!”杨度对弟弟的态度十分欣赏。
“你的性格沉静,最是做学问做实事的料子,像黄兴、刘揆一、胡汉民他们都是属于打天下的英雄一类的人。但是,不管是他们今后坐民主共和的江山也罢,还是满人继续坐龙庭实行君主立宪的新政也罢,国家都要建设好,要建设好国家就要有实实在在的本领。来日本一趟不容易,千万不能荒废,要学有所成。重子这个态度是很对的。”
说到这里,杨度转过脸对代懿说:“季果,我看你也不像打江山的英雄,今后也只能做点实事。这次回家,湘绮师多次谈到你,说你不是学军事的人,不如学一点有用的新学。我完全同意他老人家的看法。你自己好好想想,改行要不要得?如果要得,就离开陆大,到帝国大学或早稻田大学去,要么去法政大学也可以。如果不想改行的话,就要读好,再不能心猿意马了。”
代懿听了脸红起来。他是老么,从小在母亲蔡夫人的宠爱下养成了脆弱的性格。陆军大学繁重的军事实战课,他的确受不了,久之便产生了厌烦的情绪,最终弄得三门功课不及格。他早就不想读下去了,听了内兄转达父亲的意见,正好顺水推舟,而且急中生智,又想出了一条讨好妻子的理由。
“皙子兄,我干脆转学到法政大学去,跟你一起学法律算了。”他瞟了一眼叔姬,说,“你不知道,叔姬早向跟我生气,说我与花子幽会。其实不是我约她,她总缠着我。她隔几天就去陆大找我,跟我说这说那,我碍不过情面,只得陪她说话。她那天把我叫到上野公园,边哭边对我诉说,继母又骂她了,她真想去死。我就好言劝她。恰巧被叔姬看到了,说我和她相好,花子哪点比得上叔姬,我怎么可能和她相好呢?皙子,我离开陆大,花子也就找不到我了,叔姬也就放心了。”
说完又看了叔姬一眼,叔姬只是不理他。
重子看着姐夫这副可怜兮兮的巴结相,心里直起冷笑。代懿与花子的事,他对姐姐也只是说一半留一半,并没有把越轨的事都捅出来。他并不希望姐姐的家庭散伙,于是笑着说:“姐夫就是心肠软,听不得女人对他说几句好话。”
杨度明白妹夫的苦心,就势说:“要得,我看你和我一起学法律也好,朝廷不久就要立宪了,正要大批学法律的人。叔姬,你看呢?”
“我不管他!”叔姬赌气说,“他这个样子,学什么都学不好。”
代懿却听出妻子的语气中有一种表面强硬内里松动的味道,他将特为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故意当着叔姬的面亮了一下,然后对内弟说:“重子,我前两天得了一枚好印石,我只觉得好,但鉴定不出来,你帮我鉴定下。”
“给我看看。”重子从代懿手里接过印石,杨度也凑过来看。
这枚印石是个长方体,高约二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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