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却是两部新书,一对寿山白芙蓉石的小印章,还有一个红木小匣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对小小的金镶玉凤钗,白玉做成的凤身,翅膀尾羽均是金丝扭成,虽是小小巧巧的,却精细非常,轻轻一晃。那金丝凤翅便摇个不停。凤口还衔着一串九颗黄豆大的小珍珠,颗颗圆润。本来金凤钗最能彰显富贵之气,可这对小凤钗却只让人觉得清雅灵动,文怡一见便觉得喜欢,特地多看了几眼,方才放回匣子中去,又交待冬葵和紫苏:“这钗要放好了,出门做客时再戴。紫苏把新书放到外头书架上,印石收起来,放在书房那个黄花梨的大柜子里。”又展开昨夜所写的信,补上几句谢语,打算回头就交给聂家家仆带回去。
冬葵闻言应声取了凤钗进里间,紫苏虽抱起了盒子,却没走开。文怡写好信,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你还有什么事?”紫苏讨好地笑了笑,才眨着眼问:“小姐,五小姐不是请您去玩么?明儿出门时,不如把那凤钗戴上吧?那个凤钗好看,也叫长房的小姐们瞧瞧,省得她们再小看了您!”
文怡一愣,冬葵便走出来敲了紫苏脑袋一下:“你糊涂啦?!明儿是小姐生辰,何必跑去赴别人的约?!”
紫苏缩了缩脖子:“可是……听起来好象挺好玩的嘛……管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只管玩儿就是了,要过江那边去呢!咱们一年也去不了一回……”
冬葵又瞪她:“你是自己想玩吧?!别拉小姐下水!先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紫樱姐姐要出嫁了,只担心小姐跟前的人不得力,你可是拍着胸口打了包票,说会事事学着紫樱姐姐那样周到的!这才几天功夫,就泄了气?!”
紫苏蔫了,垂头丧气地出去了,冬葵又恭敬地对文怡道:“小姐别听她胡说,去不去,小姐自个儿拿主意就行。”
文怡笑笑,低头看那帖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家里说好了要给她庆祝的,可是……若是不去……她要几时才能再见到柳东行呢?虽然祖母叫她暂时别跟他接触了,可她实在想面对面地问他,到底瞒了她什么事……
想了半日,她终于下了决心,起身去找祖母,但到了门前,却又徘徊着不敢进去。祖母眼睛利着呢,万一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岂不是羞死人了……
“小姐在干啥呢?”背后传来的问话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嬷嬷,她脸一红,便拉着赵嬷嬷转入厢房,犹犹豫豫地将那帖子拿了出来,说明了缘故。
赵嬷嬷是知****,听完了她的话,又打量了她几眼,便意味深长地笑了:“小姐是想去吧?又不好意思跟老夫人说?”
文怡红着脸小声道:“我心里装着这件事,总觉得不安稳,必要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心安。柳公子和可柔……这两个人跟我梦里知道的不一样,若不弄明白,我要怎么继续相信梦里的事会不会成真呢?!”
赵嬷嬷眉眼一弯,笑道:“说得也是呀,虽说如今咱们家的情形跟梦里已经大不相同了,可是日后的事……还难说呢!若是那柳少爷不是梦里听说的那样不堪,倒也不差嘛……”
文怡这回连耳根都红了:“嬷嬷……您在说什么呀?!”
“别慌!嬷嬷心里清楚得很!”赵嬷嬷笑道,“今儿早上老夫人一时想吃老石家的糕饼,嬷嬷闲着没事,便讨了这个差事出门去。在外头正好遇见这位柳大少爷,他骑着马,在替表少爷送帖子呢!不是嬷嬷多嘴,我这把年纪了,还从没见过有哪家少爷把兄长当成跑腿的!不过嬷嬷瞧那柳大少爷,五官端正,眼神儿也清明。上马下马的时候,那动作利索得……啧啧,腰板儿也直啊!亏得他们底下人还胡乱说嘴,把这位少爷说成是个酒囊饭袋!其实他比好几房少爷都强呢!嬷嬷年纪虽然大了,但还没老眼昏花,这位少爷倒也配得起小姐!”
文怡这回是真闹了个大红脸,一跺脚:“嬷嬷你胡说些什么呢?!”转身就跑了。
赵嬷嬷笑呵呵地,看了看手中的帖子,眼珠子一转,便进了老夫人的正堂。
卢老夫人见她来了,便问:“方才我好象听到九丫头的声音了,怎么不见她进来?”
赵嬷嬷笑道:“小姐正为难呢,喏,就是这个!”她拿出帖子,“柳家表少爷的东道,说要请全族的少爷小姐去玩,就是明天。小姐因家里说好了要给她庆生的,不想答应,但全族的兄弟姐妹们都去了,独她不去,又不大好,因此正为难呢!”
卢老夫人接过帖子,看过后便皱了皱眉:“三天两头地请客,有什么意思?!况且孩子们虽都是亲戚,到底不是亲手足,如此大喇喇地混在一处玩,也太没规矩了!”
赵嬷嬷笑着说:“老夫人担心什么呢?咱们小姐又不是那等轻浮的人。这回不过是借着长房的力,出去玩玩罢了。前儿老夫人才说什么来着?小姐成天操持家里的事,太辛苦了!您还劝她多出门玩一玩,如今有了机会,您又拦着!”
卢老夫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我见这是柳家人的东道,怕九丫头吃亏!你忘了?那柳东行就是文怡的……如今那柳东行名声可不大好!”
赵嬷嬷不以为然:“名声都是别人传出去的!外头也都说六小姐是位才貌双全、聪慧娴雅的大家闺秀!实际上如何?咱们心里清楚!况且那么多少爷小姐在一处玩,便是那柳少爷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又岂能当着众人的面胡来?老夫人不放心,就派两个丫环跟着小姐好了。”顿了顿,又笑道:“方才出门给老夫人买点心,正巧见了那柳少爷一回,老奴倒觉得他不象传闻里的那么糟,眼神儿很正!有一家人的门房出来扫地,扫帚不小心戳到他的马背,若是换了别家的少爷,早就骂起来了,他却没说什么,只是叫那门房小心点儿,别打着了别人,就走了。可见他至少是个和气的人。谁知道那名声有什么猫腻呢?老夫人若是真想知道其中隐情,老奴就找以前的老交情们打听打听?”
卢老夫人听了,表情立时变得微妙起来。
文怡不知道赵嬷嬷对祖母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吃过午饭后,祖母就主动跟她提起了明日的邀约,还叫她“只管去玩”,又亲自看着丫头们收拾明日要带去的东西,包括两篮子精致糕点,还有一坛自家酿的果酒,以及一坛聂家温泉庄子早前送来的桃花酒。
文怡虽觉得糊涂,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临离开时特地看了赵嬷嬷一眼,得到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次日一大早,她便带着紫苏和冬葵两人,拎着点心和酒出门上车,来到长房时,前院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了,上到偏支里已过十八岁芳龄还未能出嫁的小姑姑,下到刚满了十岁生日不久的小堂妹,全都济济一堂,叫人叹为观止。再一细看,堂兄弟们的穿戴大都只是比寻常略讲究了几分,也有专门穿了平时极少穿的华丽的绸缎衣裳来的,但堂姐妹们却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个个穿金戴银、涂脂抹粉。文怡看到可柔夹在人群中那张精心描绘过的小脸,便皱了皱眉头,心里只恨她不争气!
再扫视周围一眼,她又不由得纳闷了:既然说是相亲,怎的不见正主儿的身影?
虽不见正主儿,但正主儿那魅力无限、风度翩翩的兄弟却到了。只见柳东宁往阶前一站,身上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月白直裰,腰间也只是系着寻常蓝丝绦,半点儿金玉佩饰都没有,却能叫人自惭形秽,好几个堂兄弟都往后缩了脚。再看柳东宁身后,是穿着一身大红衫子、水红衣裙的文慧,头上一件金饰都没有,只拿彩色丝带扎起一头秀发,但艳色容光便将柳东宁都压了下去。这回几乎所有年轻姑娘,不论是小姐还是丫环,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前院一时静极,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二堂兄文良的轻咳声。被这对表兄妹盖住风头的顾家二少爷,尴尬地挤出笑脸,道:“大家别都愣在这里了,船都备好了,大家这就……出发吧?”
没人动身,柳东宁手中素扇一晃,回头冲文慧一笑:“六妹妹,咱们……走吧?”文慧瞥他一眼,昂首道:“走就走!”便带头先行一步。后头文娴、文娟面带无奈地跟上。
前院的人很快就走*了,文怡落在最后,紫苏小声催她,她再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抬脚出发。待坐着小马车来到码头,准备上船之际,她才看到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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