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听得心下信服,惭愧地道:“是我想岔了,明知道那是可怜人,却总是顾前顾后,不敢出手相助,实在是……”
聂珩听得好笑:“人之常情而已,表妹也不必妄自菲薄,若我不是认识了寻文几年,只怕也是顾虑多多呢!”顿了顿,又道:“那红薯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虽说季节不对,未必能有出产,但这种东西种了可以肥地。那一片山坡土质本就有所欠缺,先养上一年半载的,日后无论种什么庄稼都好说。”
文怡恍然大悟,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怎么就糊涂了呢?以大表哥的聪明,怎么可能会仅仅因为她一个小丫头的话,就将那么一大片田产随便料理了?那里的地的确太薄,但若种些可以肥地的作物,不管收成如何,能将地养肥了,日后就不愁没出产了。
雇工与红薯苗两个难题就这样一并解决了,不用等到第二日早上,寻文当天就带了十来个曹家村村民过来,都是正当壮年的,虽然在农事上不如本村的人经验老到,但胜在听话,别人叫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在吃喝方面也不讲究,每天做完了活,领了晚饭就回山上的家去了,第二天天才亮又出现在顾家的田间地头或是聂家的筑房工地上,顾聂两家连给他们准备住宿的地方都省了。而且他们的工作又快又好,照这样的速度算来,不到三天功夫,顾家的菜地就能全都种好了,再过上十来日,聂家的房子也可以开始筑墙了。
文怡放下心头大石,心情也轻松许多,每日远远地看他们种地,回来告诉祖母时,脸上都止不住笑意。
卢老夫人倒是淡淡的,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还道:“这曹家村的人既然老实肯干,就叫老张去问他们,看谁愿意给咱们家做长工。咱们家五百亩地,二百亩麦子,二百五十亩果林,还有五十亩菜地,算来怎么也得四十多人手才能料理得过来。这西山村若有人愿意帮工,自然最好不过,不然就只能在曹家村找了。他们住得近,看顾起来也方便。至于工钱,看平阴县内都是什么样的行情,咱们按二三等的算,也不算亏待他们了。”
文怡犹豫了一下:“祖母,咱们不把地佃出去了?若是佃出去,倒省好些功夫。”
卢老夫人摇摇头:“佃出去了,咱们当主家的,就不仅仅是年下收租子这么简单了,好多事要管呢。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哪有功夫理那些?只雇长工,叫你张叔看仔细了,有聂家的人帮着照管,出不了什么事。”
文怡应了,顿了顿,又小心地问她:“祖母……后日就是十五了,您……不打算回顾庄过节么?”
卢老夫人闻言沉默下来。文怡立刻便后悔了。这些天忙着新田秋耕的事,她一时没想起来,就算想起来了,也有几分逃避的意思,眼下却再不能不问了。六房祖孙从没有在顾庄以外的地方过过中秋节,按照往年旧例,族里很有可能还要祭祀祖先,少了六房,闲话就难听了。她虽然更喜欢在西山庄子过忙碌却快乐的日子,却不能叫祖母再为了她而受人指摘。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更喜欢留在这里过节?”
文怡沉默着没吭声。
卢老夫人却心知肚明,叹道:“罢了,回去了也是咱们祖孙俩单过,赏月、吃月饼,在哪儿不是一样?出门前我已经问过了,今年没打算祭祀祖宗,不过是各房分分月饼,就各自在家里过了。你九叔还打算拖家带口进**阳城过节看花灯去呢,连房子都借好了。咱们不回去,也没什么要紧,明日我就打发你十五叔的两个家人回去送信,咱们祖孙俩就留下来过节吧。只是,倘若聂家的人来接你进城,你可不能丢下祖母陪他们去!”
文怡立刻转了喜欢:“哪儿能呀?!孙女儿自然是陪祖母过了!”她顿时坐不住了,欢欢喜喜地出去找紫樱,商量要置办的果品月饼等物。
卢老夫人看着孙女儿的背影,心里却有些发愁:家里人手着实太少了,就算银钱再怎么不凑手,好歹也该添几个女侍,毕竟顾氏是名门望族,在地方上久享盛名的,孙女儿身边却只有一个借来的丫环服侍,有时甚至还要亲自下厨,哪里象是个千金小姐的模样?!如今在这乡下小地方,没有熟人看见还罢了,若是消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说闲话?就算别人不说闲话,聂家的人也要说的。她跟聂家小子相处得还好,但对他父母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忍受的,若是让聂家昌寻得机会指责她亏待了文怡,叫她如何能忍?!
且不说卢老夫人如何为家中添奴婢之事烦恼,也不说文怡如何与紫樱想尽办法在庄上置办各色新鲜瓜果月饼糕点,到了十四这一天,聂珩受父母相召,起身回家过节去了,半日后又遣了人送来自家打的月饼。卢老夫人见那家丁赶路赶得一身汗,有些挑剔地道:“你都到什么地方去了?怎的头上还有纸钱?真真晦气!”
那家丁闻言伸手往头上一摸,果然摸下个纸钱来,吓得又出了一头汗:“小的该死……不,小的昏了头了!路上偶然遇到了贵人出殡的仪仗,人人都要跪在路边让道,想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卢老夫人眉头一皱:“是哪位贵人没了?”文怡想了想,倒想起一件事来,小声问:“难道是康王?”
那家丁惊讶地道:“表小姐如何知道的?正是康王!先前也没听说怎么的,忽然就没了!康王世子扶灵进京,今日正好路过平阴县城,小的一路过来,听得人人都在说,好不晦气,怎的偏在这时候?!”
卢老夫人瞥了文怡一眼,文怡立时便住了嘴,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暄闹声,她忙走到门边看,却是一愣:“秦大嫂,您怎么……”
来的正是房东秦****,她两眼通红,手里拽着大女儿云妮,往正屋门槛前一跪,道:“老夫人,小****求您一件事,请您答应了吧!”
(家里突然出了急事,只赶出这点字,请原谅……)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三十八章 秦家有儿
卢老夫人十分意外,她这些天时常见到秦****来请安,因其说话知趣,行事又比庄中的农妇文雅,她本来挺欣赏的,但如今秦****忽然跑来说了这句话,她又觉得对方太过唐突。她瞥了孙女儿一眼,淡淡地道:“快请你秦嫂子进屋坐下说话吧,这样待客实在是失礼!”
她说的也不知道是指自家失礼还是秦****失礼,文怡没多想,忙去扶秦****,结果对方硬是坚持跪在门前,哭道:“老夫人,小****知道自己莽撞,可小****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若不是万不得已,小****也不会开这个口!”顿了顿,她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大女儿,眼圈红了红,哽咽道:“小****打听到了夫家亲人的消息,想要带着孩子前去投靠,可是……路途遥远,小****实在拿不出足够的路费……为了让孩子能够认祖归宗,小****……想将大女儿卖到您家里……做丫头也好,做杂工也行,她虽笨些,但老实肯干,无论是什么活,都会干的,只要您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说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大女儿云妮虽只有十二三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闻言也颤抖着身体,喊一声“娘”,却死死咬着唇,没说一句求母亲别卖自己的话。
文怡听得大为惊异。秦****时不时叫云妮来送点瓜菜果子,因此她祖孙二人与跟前侍候的家仆都认得。这小姑娘的确是老实勤快的性子,虽然不大机灵,但憨憨的很讨人喜欢,长得不算十分漂亮,只是五官端正,脸圆圆的,肤色又白,是世人常说有“福相”的那种人,在厨艺上也很是出色,平日帮着母亲操持家务、照顾弟弟,什么活都干得来。这样的女儿,又能干又乖巧又讨人喜欢,秦****怎么就舍得卖她呢?!若是真的缺钱,还罢了,可她家明明还有房产,又是村长之妻的干女儿,看她家的情形,筹一笔路费,还不至于要卖女儿吧?!
想到这里,文怡忍不住出声:“你家不是还有房子?!你要带儿子去投奔夫家亲人,这房子想来也不会再住了,为何不卖掉房子换路费?!这房子少说也值上四五十两银子,可云妮的身价却差远了!如今在外头,一个十岁到十四岁的小丫头,长得好又有手艺的,身价钱也不过是十二两银子,若是在小地方,五两都未必能卖上!”为了买丫头的事,她前些天特地向聂家叶管事打听过行情,因此十分清楚。
秦****欲言又止,这时从院外围观的人群时挤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文怡认得她是村长的孙女,名字好象是翠花。翠花挤进院子,不顾张婶的阻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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