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死?”玄忆突然温柔地笑着念出这两字,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冷笑。
他身边的珍妃,一袭雪色纱裙,娉娉婷婷地站在那,连乌云髻上都是淡净的簪环,而她的神情亦是淡淡地,索白的手缓缓摇着纨扇,遮去那半幅绝色之容,但,遮不去,那双明眸璀华。
“皇兄。”轻轻唤出这一声,离开青阳慎远的钳制,从莲台侧,踏上涧溪边的甬道。
一声皇兄,我分明看到,玄忆平静无波的眼底,还是起了一丝的澜意。
一声皇兄,只有我自己知道,落进心底,是怎样的味道。
这种味道,无关乎任何甜蜜,仅是淡淡的涩,一念及,那涩意便淹没所有的思绪。
低眉敛眸,我按规行礼。
我是舞阳公主!心中,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
不能忘。也无法忘
“皇——妹,平身。”短短四字,为什么他也说得那么辛苦。
我抬起眸华,凝着他,他却不看我,只睨着尚跪于地的青阳慎远。
“顺命候,你身为王候,离席擅入内苑,本是一罪,竟对舞阳公主不轨,此为二罪,这两罪,确是件件都可以要你的命!万死,亦不为过!”
玄忆泠然地道,字字犀利。
我,当然不能让青阳慎远死,否则,他一定死前还会拖上我,用他曾经后妃的名义。
“微臣今日为贺皇上千秋之喜,饮酒过多,故不胜酒力,未免席间失态,才信步行至涧溪醒酒,却无意中邂逅舞阳公主,酒意朦胧中,把公主当成了旧人。
“
青阳慎远继续俯低身,头几乎叩在了甬道上。
周朝的初秋多雨,甬道上多为泥泞。
他孱白的额际,此时污泥斑斑。
他,为求活命,纡尊降贵如斯。
不,他早已非尊非贵,从亡国那日起,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不过是寇。
“旧人?朕的舞阳公主竟与顺命候的1日人相似?”
玄忆在我的称号前,加上那两字定语,这一刻,我竟还是无法不动容。
但,愈动容,反让我愈不敢望着他,移转眸华的瞬间,珍妃眸底的冷笑清晰地映进我的眸底。
她,凝着我,眸底,满是冷笑。与玄忆睨着青阳慎远的冷笑不同,她的冷笑里,更带着不屑,更带着轻视。
而她紧紧蕴贴在玄忆的身边,更宛如一对璧人。
我,终是多余的。
他和她之间,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是,公主与微臣旧人的舞姿十分相似。”
青阳慎远的语音里含着一丝落寞,这丝落寞,让他的话语也变得那么真实起来。
我从未在他面前舞过,这舞,该是当时南越的皇后,西周的淑华公主所舞。
舞尽繁华国亡日,不过成全的,是他的懦弱,淑华公主的英烈。
但,他的所为亦无可厚非,我当日,同样是贪生怕死。
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劫数。
“皇兄,念在顺命候无心之失,不如就饶过他这次吧。明日是瞳儿凤台择婿之时,不想徒增是非。”
我缓缓启唇,眸华不再望向谁,只是低下螓首,看到丝履沾了一些的泥泞使得上面绣着的彩蝶也一并的污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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