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媒婆!谁叫你进来的?”这时,刘小美的人未起身,脆利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哎哟?是小美呀,怎么跟大娘说话呢?”陈媒婆走进厨房,目光落在灶边刚出锅的糖醋鱼上,顿时眼睛一亮:“这可是鱼哪?平安兄弟可真能干,你们家晌午刚吃了野兔子,晚上又吃河鱼!”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盘子里伸去。
鱼是秦羽瑶逮的,愿意拿到李氏家里,是因为李氏一家多有照顾,她愿意分享。这个陈媒婆是什么人,也敢肖想她的东西?纤细的手指捏住筷子,正欲给陈媒婆的手来一下。谁知刘小美仿佛有深仇大恨一样,从地上站起来,一头顶进陈媒婆怀里:“我家吃什么跟你没关系!你出去!”
刘小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跟身材肥壮的陈媒婆比起来,尚且不及她的一条大腿粗。只见陈媒婆一只手捏住刘小美的脖子,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撇开,又肥又白的手指头朝盘子里伸过来:“小美这孩子真是的,都是一家人,见什么外呀?大娘就尝一口。”
肥胖的油脸上,一双豆大的眼睛满是奸馋,令人作呕。秦羽瑶举起筷子,朝陈媒婆的手背上用力一敲:“放开小美!”
陈媒婆吃痛,抬起诧异的目光:“哟,我当谁呢,这不是那偷汉子生野种的秦氏吗?又来秋兰妹子家蹭吃蹭喝呀?”居然被这么个没羞没臊的小娘皮给打了,陈媒婆十分不快,扭头对刘小美道:“小美呀,做人不能这么善良,人家会把你们往死了欺负呀!你瞧瞧,她的东西全都贴补你二奶奶了,却来你家里吃饭,岂不是相当于你们家贴补你二奶奶家?多可气呀!”
“放屁!这鱼是姑姑送来的,姑姑才没有蹭吃蹭喝!”小孩子的爱憎都是很明显的,刘小美曾经十分瞧不起秦氏,是因为秦氏懦弱,任由人欺负。但是今天秦羽瑶露的一手,却把她给震住了,想起秦羽瑶跟刘大柱家断绝关系的事,对她的印象便有所改观。一边叫着,一边挠陈媒婆的肥手:“你才来蹭吃蹭喝呢!今天我娘不在,你休想从我家拿走一根线头!”
李氏救济秦氏也就罢了,秦氏虽然可怜,却是个肯干活的人。而陈媒婆成日里什么也不干,今天蹭一勺油,明天蹭一把盐,简直把刘小美恶心坏了。偏偏陈媒婆给刘玉洁拉了一桩媒,全家人都不愿意得罪她,让刘小美很是厌恨。
“婶子没想拿你家线头,婶子今天有点不爽利,想吃个鸡蛋茶,偏偏家里的糖没有了,小美快把糖罐子拿来,婶子吃完了就还你。”陈媒婆贪婪无厌地目光落在了灶边的糖罐上。赵氏和李氏的一次次容忍,把陈媒婆的胃口养得愈来愈大,从一勺油、一把盐、一只蛋,如今陈媒婆已经敢开口要一罐糖了。
刘小美人小力微,挡不住陈媒婆的脚步,气得眼睛都红了:“不要脸!不害臊!吃死你!大肥猪!”
陈媒婆笑眯眯地伸出手,眼看着糖罐子就要到手,高兴得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谁知糖罐子上忽然出现一只纤细的手掌,抬头一看,只见秦羽瑶站在前方,挡住了去路,顿时不悦地道:“秦氏,少给脸不要脸,快点闪开!”
陈媒婆还不知道秦羽瑶跟刘大柱一家断绝关系的事,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认为兔子会变成咬人的狼。在她眼中,秦氏仍旧是从前那个和善老实的女人。只见秦羽瑶站着不动,不耐烦地去推她的肩膀:“让开——啊!”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锋利菜刀,陈媒婆吓得朝后退了两步,拍着胸口怒道:“秦氏,你想做啥?吓唬谁呀?”
“未经主人同意,私自拿取东西属于偷盗。”秦羽瑶一只手按着糖罐,另一只手握着菜刀横在胸前,刀刃向外,冷冷地盯着陈媒婆。一边朝刘小美使了个安心的眼神,李氏对她有恩,她自然不会看着李氏的小女儿吃亏。
陈媒婆望着秦羽瑶冷峻的脸庞,但见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蕴含着深不见底的大恐怖,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寒。随即撇起嘴,什么玩意,也敢在她面前装得人模人样,立即啐道:“放屁!”
“姑姑!不能让她拿我家的东西!”刘小美没想到向来懦弱的姑姑居然会出手帮忙,连忙抹了把眼泪跑到秦羽瑶身边,厌恶地瞪着陈媒婆。
姑侄两人把灶边守得严实,陈媒婆见一时半会儿拿不到糖罐子,眼珠儿一转,扬声朝正屋里面喊道:“玉洁呀!玉洁妹子呀!你忍心看着我叫这小鬼头欺负吗!”
☆、第二十三章 要挟
厨房门口,陈媒婆的话语刚落下,刘玉洁的身影便现了出来。仿佛早早便预料到了这一幕,只等着陈媒婆来唤。只见她的手心里托着一张草纸,低垂着眉目朝厨房里头走来,并不敢看向秦羽瑶,甚至不敢看向刘小美:“我这就给您拿糖。”
秦羽瑶挑了挑眉,松开糖罐子退到一边。李氏对她有恩,若是刘大壮一家被人欺负,看在李氏的面子上,她必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如果他们愿意让人欺负,那么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小姑姑!”看着没骨气的刘玉洁,刘小美气得直跺脚。
刘玉洁仿佛没有听到,走过去揭开糖罐子的盖子,舀了两大勺白糖放在草纸上,包起来双手递给陈媒婆,恭恭敬敬地道:“您拿着罢。”
“玉洁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啦?”陈媒婆却不肯接。她原本的目的是抱走糖罐子,只见陈玉洁竟然只给她包了两勺,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刘玉洁低着头,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丝讨好:“这些足够您吃上几回鸡蛋茶啦。”
陈媒婆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地道:“玉洁呀,你一把年纪嫁不出去,是老姐姐我给你说了好亲事,你怎么不念情呢?”
刘玉洁因为生得黝黑,虽然勤快能干,却一直没有说到好亲事。不久前陈媒婆给说了一户人家,是隔壁村的苏姓人家,虽然穷了些,又是寡母独子,好在人长得周正,便应了下来。自此以后,全家把陈媒婆当成恩人,但有所求,无不答应。
“您不能这样说,谢媒礼我娘给您送过的。”刘玉洁低着头,有些难堪地道。
给媒人的谢媒礼通常都是半吊钱到一吊钱,当初说下这门亲事后,赵氏不仅给陈媒婆送了一吊钱,还送去两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表达他们对陈媒婆的深切的感激之情。没有想到,陈媒婆越来越过分,隔三岔五请帮忙,三五不时要东西,并且理所当然。
只见刘玉洁不肯遂她的心意,陈媒婆立时扬起嗓门喊道:“从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姑娘家!今儿我算是见识了!连一口糖也舍不得借给邻里,回头人家再来问我——”说到这里,陈媒婆停了下来,等着刘玉洁诚惶诚恐地道歉。
刘玉洁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您说这话,可冤枉人了。我们家统共就这一罐糖,我方才给您包了一小半,足够您吃上半个月的。”
刘大壮和赵氏生了老大刘平安后,许多年都没有再怀上。刘玉洁算是中年得女,一直被全家人当成眼珠子宝贝着,自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此时被陈媒婆如此胡搅蛮缠,刘玉洁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
“哼,瞧不上就别要啊!”刘小美却不是个好气性,趁机去夺刘玉洁手中的白糖包,简直一粒糖都不想给陈媒婆。谁知陈媒婆眼疾手快,劈手抢过来,一把塞进怀里,恼哼一声:“如此小气,也不知道夫家消受不消受得起!”
闻得此言,刘玉洁的眼泪夺眶而出,说不出的屈辱。她生得丑,便一直勤恳干活,想着虽然不够漂亮,便足够能干,说上一门好亲事应当不是问题。可是前来说亲的人家不是懒汉,就是爱喝酒打架,没有好姑娘愿意嫁的混账。熬到今日,终于说上一门还不错的亲,心中再不喜陈媒婆,也不敢得罪了去:“您慢走。”
陈媒婆没讨到便宜,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不甘不愿地甩手走了。临走之前,狠狠剜了秦羽瑶一眼,小蹄子,最好不要托她找男人,否则看她不介绍一个臭的烂的给她!
“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啦?谁要求你!呸!”刘小美对着陈媒婆肥壮的背影啐道。陈媒婆还没走远,刘玉洁害怕被她听见,连忙捂住刘小美的嘴:“休要胡说!”
旁边,秦羽瑶冷眼观着,微微皱起眉头。她自然可以打得陈媒婆满地找牙,叫她再也不敢来撒野,可是刘玉洁的婚事怎么办?如果陈媒婆心怀怨恨,真的去破坏这桩媒,倒霉的却是刘玉洁。赵氏和李氏都不曾如何,秦羽瑶却不好自作主张。
天近黑透,李氏等人才回来:“有志啊,待会儿把这两只甜瓜送到你大姑姑那儿去——”
话没说完,只听院子里头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有志哥哥,有志哥哥!”李氏定睛一瞧,立时笑了,看着迈动两条小腿儿跑过来的宝儿道:“宝儿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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