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老了,相比一年多前,脸上更添风霜,一眼看去像是足足老了五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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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骁看向柳渔,眸中难掩担忧之色,他始终握着柳渔的手,也就知道她漠然的神情下,身体到底有多紧绷和僵硬。
氛围古怪而又胶着。
这一下,任是谁都瞧出不对来了,自然,也包括王氏。
她那张本就暗黄无甚血色的脸,此时更多几分惨然,怔怔望着柳渔,张了张嘴,眼泪就先滑了下来:“你不认我?”
昏昏的泪滑过那张满是风霜的脸,王氏哑着声颤着问出那句你不认我时,柳渔头一次知道,有一种东西,它根植于血脉,你以为绝不存在了,却会在某一个瞬间以一种你不敢置信的力量冲出,彰显存在。
两耳不知为何,又闷、又堵、又有一种微微的胀,说不上痛,却叫人无法忽略。
理智和潜藏的情感,在这一刻是割裂的,柳渔清楚的知道自己对王氏的态度,却抑不住那一瞬间爆发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甚至于,说不上那一瞬的难过是为谁,是为王氏,还是为曾经的自己,抑或是此刻的自己,又或许,都有。
手被人握得紧了紧,柳渔知道,是陆承骁无声的安慰。
那种近乎失控的难过只是几个瞬间,当它爆发出来,剩下的那种后劲,绵长湿沉的裹挟着你,像一块浸在回南天里湿且厚的布巾压在你心口,沉重、憋闷、却能承受。
柳渔望着王氏,终于开了口。
“你忘了?我在一年多前就已经被你们卖了。”
人群一片哗然。
陆家的小儿媳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贫穷的村妇的女儿,且在一年多前被卖了!!!!
哪里有比这更劲爆的消息。
新丰货栈外边的这一段街上人潮显见的多了起来,想象一下,人们在集上原本如流动的水,现在在这一段,大家都停了下来,瞧热闹的,发现有热闹好奇围上来的,再发现现在瞧的是长丰镇新晋首富陆家的热闹,只是片刻时间,人越来越多。
被围在人群中,王氏却不自知,她满耳只有柳渔那一句回话,满心只有柳渔不认她了这一个认知。
王氏的眼泪掉得越发的凶了,她上前一步,想要拉一拉柳渔的手,却被陆承骁先一步挡住了。
王氏至今记得柳渔被带走后陆家来人提亲那一回,眼前这位陆三公子发现柳渔被卖了时的模样。
他逼问柳大郎柳渔的去向,柳康笙去拦被他一脚踹飞,而柳大郎的鬼哭狼嚎和之后喉咙那里好几天没有消下去的瘀痕。
她敢去拉柳渔,却不敢去触这位陆三公子的线。
于是跨出去的脚在半步处就落了地,就只能对着陆承骁身侧的柳渔哭:“我有什么法子,渔儿,娘是不得已的,是不得已的。”
她真情实感的委屈,真情实感的痛苦。
柳渔却共情不了。
除了那一丝血脉的影响,她们之间还剩什么呢?
柳渔纠结不了,也计较不得,她能做的只有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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