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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第1页)

就算是碍于年羹尧的情面,眼前的男人都至少该为自己叫一声委屈。或许无需当面表露,可以透过妻妾转达。这完全属于情理上的事,也完全符合正常人的思考逻辑。但是,少女除了漫天的流言,什么也没等到。偏偏是这会儿,要走了,他反倒来了。当真滑稽。遂顺着他的问,说话带刺,“正是晚了,才又兴致,这难道不符合四爷的规矩吗?”

说完,也立即被自己吓了一跳。如此不屑的挑衅是成为年小蝶后身体里早已消失掉的东西。尽管如此,少女依旧没有后悔。如果说在乍逢见面后对胤禛还抱存有一丝夹杂着好感的好奇,那么现在这些东西就什么都不剩了。对,这不也符合他于我的态度吗?好像被太子践踏的只是他府邸花园里的一朵花,一根草,他自然不会在意。他又怎么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呢?他可是将来的皇帝,心里自然装的都该是天下大事。不期然,又想到历史中年妃的宿命,想到自己懵懂的未来将与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纠缠,不禁浑身发抖。只是竭力控制住,眼里依然透出强烈的不满。

爱憎分明?胤禛从她的眼里读到来了这个词,定定地借着微光端详着她脸孔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记在心里一般。随即,领悟到她恼怒的原因,不禁抿起嘴角,笑了。

罕见的笑容好像午夜里眨眼的星辰,点亮了男人整张脸庞。柔和的线条渗透到他五官的每个角落,融化掉他面具背后的每一小撮冷漠,带来冰雪消散后的温暖。

小蝶失神在他的笑里,头脑刹那空白。这是从没有遭遇过的情景。对于刚刚分别的十四,她一直是清醒的,纵然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也始终理智凌驾于感性之上;而在哥哥年羹尧身边呢,却是心情复杂的。惶恐不安伴随着矛盾地想依靠在他肩头的种种情感交织在一处,自己也很难解释;另一位朋友方不染,则完全是以彼此的欣赏相惜为基础的。所有这些男人都不像眼前的他一般,令她忘乎所以。完全地收拢住本身的想法,而只顾在那璀璨的笑容里沉沦。简直不可思议!抚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年小蝶逼迫自己冷静。瞪着眼,板起脸,歪着脑袋怒问男人:“笑?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被当做笑话的存在?”

老天!她的想象力可真是惊人。男人没再说话,视线顺着那张清丽的容颜往下,赫然停止在她脖颈上几处清淤。手指捏得咯咯响,悔恨的潮水紧紧掐住他的喉咙,令他就要窒息。这就是占有的爱吗?对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闭上眼,心底说不出答案。双手却在黑暗中突然抓住少女的手腕,声音沉重,“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积聚的怒意就这么消失了。原本鼓胀得就要撑破胸膛的愤怒就这么消失了。年小蝶的眼角滴落下两滴泪珠,热热地刺烫了男人的手背,惊愕地与她扑朔的眼重重相遇。

桂花树的香气已经淡了,若有若无地缠绕在树干周围。花园里处处充满落叶枯萎的气息。可是,摆放在胤禛眼前的却是如同阳春三月鲜花满地,蝴蝶嬉戏其间的场景。惊诧于她骄傲的本性,更惊愕于她善良朴质的纯真。她的泪,就是最好的证明。两滴小圆圈的痕迹依旧未干,她的脸上却已升起了羞赧。嗫喏着为方才傲慢的言语道歉并且请求他的原谅。

或许就因为这样,我才爱她吧。这个即将成为十四福晋的女人。心头重重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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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紫禁城的宫殿一角,方苞跟在康熙身后走得小心翼翼,年纪虽大,可身子骨却十分硬朗,精瘦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熠熠生辉的小眼睛,尤其在思索问题时,会闪现出智慧的光芒。

两边宫娥手中的烛火照耀在他们君臣二人的前方,光与影重合辉映交织出或长或短或斜或直的影像,方苞瞅了瞅前边高大的背影,转过头嗅了嗅附近花园里新开的腊梅花香味儿,甘甜的气息导进五脏六腑。可仍然不敢有一丝松懈。这时,只见康熙停下了脚步,挥退左右宫女太监侍卫,只留下了近身的李德全呆在一侧伺候。

“老方,我真是羡慕你啊,养了那么好的外孙。”康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方苞心乱乱地,揣摩着正不知该怎么接口,却见李德全瞅了瞅万岁爷的表情,媚笑着附和,“就是,一表人才,羡煞旁人呐!”

“小李子说得对,简直他妈的对极了!”听康熙口出污言,方苞想笑,却是忍住了。微微躬身只得一个劲儿地谦言答谢多蒙圣上厚爱之类的话。

康熙跟着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花园一块石头上,李德全待要拂袖掸尘却是被止住。一身龙袍的男人黢黑着眼,幽幽盯住方苞,细声说道:“三国曹操有云,生子当如孙仲谋!此句套换一下,生孙当如方不染,可也不为过。”

听他话说得如此重,方苞连忙扑通跪倒在地,磕头不断,“区区小儿,怎能入得万岁爷法眼?您过于错爱了。”

康熙跟着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份棱角磨损的奏折,摔倒胡须花白的老人脚边,“恐怕你还没见过这个吧。”

颤抖着手指,方苞迎着月光翻看奏折,粗粗浏览,不禁大惊失色,合起奏章,脑袋重重垂倒在胸前,声音打颤道:“孺子不知天高地厚,语出不敬,胡言乱语,得罪了万岁爷……实在是微臣平时疏于管教……”

话未说完,就被高高在上的男人打断,“咦,你着什么急?慌什么乱?这奏章放在我跟前许久了,闲暇有空,我倒是经常翻阅。不染写得是事实,说的是实话,就算不小地刺痛了同为满洲人朕的神经和尊严,可是也并不算触犯了天威,更但不上什么得罪。老方,你严重了。”说着,微笑着把他从地上扶起。在一刻间就能操控别人的情绪,掌控他们的生死荣辱,依仗的就是手中无与伦比的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康熙为能掌控这个法器而再一次得意。连带着鼻尖几处细细的白色小麻子也跟着自命不凡起来。

停了停,他掀动浓墨的眉毛,仰起修长的脖子,接着说,“总在朝廷庙堂之上听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拳拳报国赌咒,可是,光说不练假把式。朕需要的不是这些花花肠子,空喊虚吼。而是——”说到这儿,细腻的大手忽然紧紧包住方苞的,感觉到他的颤抖,不禁又是得意,盯着老人闪亮的眼睛,吐出心中的答案:“人才。朕需要的是真正能够支撑华夏沃沃万里的支柱,国家的栋梁……”意味深长地又看了老人一眼,“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哪有不明白的?看着君王脚上绣着金龙的厚实的鹿皮软靴,方苞心里早已转了不知几个来回。皇帝于大寿之日光临自家,给足了自己及族人颜面不说,也着着实实收揽了不少汉人官员的人心。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上下的议论,他不是没有听到。原本,他也就以为皇帝的目的就是如此,没想到长手竟然还伸到了不染的头上。不禁后背满是冷汗。按道理说,获得圣上垂青,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可是,一件事,总分三样:时、势、运。不染本就不俗,其势如磅礴万丈高山,傲睨当朝所有年轻官员,可谓鹤立鸡群;运相走向也是一路顺风顺水,金榜题名又年少高官。只是,要偏偏在现在的节骨眼上承蒙皇帝的提拔,恰恰不逢其时。皇帝年逾花甲,太子根基不稳,整个朝局迷乱扑朔,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未必是件幸事。

老谋深算的康熙将老方的犹豫一一看在眼里,心底大骂了声老狐狸,脸上依旧笑容灿烂。接过李德全递来的貂皮大氅,站起身,裹住了,才又重新坐下,“别忘了,那日朕亲笔题给你的匾额?”

此话一出,方苞几乎立刻跳了起来,目光缓慢松懈,人像被一道激灵的雷电劈中一般,口里情不自禁喃喃念道:“天下一等忠臣……”

“正是!”康熙拍掌大笑,眼睛眯紧,像是逮住老鼠的猫,蜷起手指按捺住嘴角边浓黑的胡须,深深地看进老人的眼,森然道:“你是忠臣,朕的大大忠臣嘛!”接着一阵畅快的笑声在四周阴暗的空气里洋溢开来。却没有丝毫减退那份深宫大院的阴暗,反而使之更浓更沉了。

忠臣?一个巨大的帽子重重压在方苞头顶,好像一只软体动物被罩住。方苞感觉自己顷刻间变成了一只蜗牛,就算想逃回自己的壳里,也无力改变已经跌入另一个牢笼的现实。那个牢笼叫虚名。蜗爵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当日飘飘然得意已注定了今日惶惶状无力。无力挣脱皇帝手中的大网吧。接受了那个一等忠臣匾额就等于承认了终身恪尽人臣的本分,万岁爷说一,你再说二的话,岂不愧对他的厚爱,岂不无颜于那张钦赐牌匾?

忽然想到生日那天和胤禛及他跟班田文镜相谈时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浑身有一阵哆嗦,望着那双捉摸不定又满是命令的眼,只感觉自己牵扯着方不染已经跌落到一片急流暗涌的漩涡之中了……

☆、CHAP 41 被牵扯进来的新新人类

夜已深,京城偏僻交错的几条小径已经没了声音。可是,王府大街上却仍是人流如织,穿梭在这儿的十之八九是那些白日睡觉,闲极生事的贵族子弟。除了已经打烊的“静远书斋”,百味斋、香轩阁和万花楼是最最热闹的。

喝了百味斋的夜宵听了香轩阁的夜场戏之后,胤禩的神经依然处在兴奋的阶段。或许是因为那个年轻戏子的关系,跟着也觉得自己处处透露出新鲜。

老十油腻的嘴角还没擦干净,搂着身边丰韵的女人,眼神飘忽,似乎还陶醉在方才香轩阁谢小云漫漫无边的白色水袖里,啧啧,要不是八哥先占了,他非得尝尝她不可。冷不防被后边靠在躺椅上的胤禟踢了踢脚,“快擦擦口水,都要连成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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