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都是老面孔,只是来的人比她想象中的少多了。难道,特意拉自己来凑人数吗?场面好看点?
热菜热酒下肚,王先生打开了话匣子,帮付菡倒了杯酒,一边说:“付菡,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们这些留学生。”
付菡礼貌地笑了笑,没接话。
王先生继续说:“我刚到法国的时候,比你还小,才十几岁,哪里能像你们这样,读书考试。我那时整天在餐馆帮忙。”
严姐:“我们这一辈,都是熬过来的。”
付菡赔笑:“你们赤手打天下,太让我佩服了。”
王先生:“赤手打天下,说出去好听而已,但这些都是虚的。谁不愿意有个好一些的起点。说什么英雄不论出身,那是因为没出身可论。”
付菡不说话,这种时候,多吃东西对了。她嘴里叼着一只香辣明虾,对着王先生点点头,专心于扫荡吃食的事业。
王先生:“后来有一天,我得了空,和朋友出去玩。经过s大,对了,付菡,是你的学校。当时,我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学生,一个个神采飞扬。”
说到这里,王先生叹了口气。
“怎么了?”付菡配合地问了一下。
“当时,我的年纪明明比他们还小,可是,我看着比他们沧桑好多。”
付菡心里一软,看着离乡背井的王先生,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认真地听他讲。那个年代的人,吃了太多苦,算有什么梦想,也都会迫于现实而低头。说起来,王先生也有好多无奈吧,不知道他年轻时的梦想是什么。
又听到王先生说:“那时,我好想在里面读书,但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还好没有持续多久。人生最重要的还是赚钱。”
付菡笑了。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思考王先生的梦想。她又拿起筷子,开吃。
“我来了法国,才第一次吃到了面包。说实话,我对法国没有什么感情,我不属于它,可有时对她又感情深厚。”
付菡消化着王先生这句矛盾的话。
“法国浪漫吗?巴黎自由吗?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王先生喝了口酒,一边发表“高论”,“什么人权啊,平等啊,都是放屁。没钱什么都没有。想在这里活得漂亮,得有钱。所以,我拼命赚钱,我一个想法:不能回去。不为别的,因为回去不能天天有牛奶有大鱼大肉。我才不会再回那穷地方。”
严姐对他使了个眼:“哎呀,你喝多了。”
王先生双手拍到桌子上,大吼:“老子这是被气的,一帮王八羔子。老子在巴黎混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呢?仗着他老子有几个臭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电视台是我辛辛苦苦用钱砸出来的,还想来吃白食。几个不要脸的,屁颠屁颠跟他走了。哼,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我等着看他们哭吧。”
付菡被他的大嗓门吓住了,默默地吞下嘴里的鱼肉。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来吃着几口菜,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现在,中国不一样了,大不一样了!但这一切都和我毫无关系,我没有基业,没有人脉,回不去了。中国一大片的商机,他们不老老实实待在中国,跑到这里来和我抢食,有没有良心啊?”
付菡越听越糊涂,不知道王先生到底骂谁,不过没来的那几位是跑不离了。事情肯定和电视台有关,到底是谁跑到巴黎和他抢食呢?
桌上几个人都是王先生的老伙计,全都沉着脸不说话。付菡算是明白了,王先生肚子里有气,但是观众不够,自己果然是被叫来凑数的,又是最年轻的,王先生可以在她面前撒撒气。没有她,王先生今天这气还不好撒。
意识到自己在这次饭局里扮演的角,付菡在心里默默叫苦,摸出手机,给毛欣静发了条微信:江湖救急,给我打个电话。
一分钟后,付菡的手机响了。
“喂,哦,什么……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好的。”
付菡假惺惺地对着手机自言自语了一通,挂上了电话。
留下电话那头独自风中凌乱的毛欣静。
借着这通电话,付菡借口遁走了。
“这个除夕过得真糟心!”付菡一进门对坐在电脑前作图的毛欣静吐苦水。
她把王先生莫名其妙的饭局说了一遍,毛欣静没心没肺地大笑:“想象起来,好像很好玩!”
“你没良心吧!不理你了,我去和家人视频。国内他们正在吃年夜饭吧。”
毛欣静:“怎么?想家了。”
付菡点点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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