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患精神病重症的家人离去,是伤悼还是解脱,恐怕已经说不清了吧。
“嗯…”我们走出办公楼,一阵寒风将我的话吞没,我冷得缩起脖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顾以琛边说边把围巾解下来给我围上。
还带着他的温度,我一时失神。以前我总是忘带围巾,每次出了门才觉得冷,就死皮赖脸地抢下老爸的。
可惜顾以琛的手法却实在够笨拙,缠了两圈我就只剩下两只眼睛。我的笑容裹进了围巾,闷闷地说,“谢谢了,老顾。”
“明天是圣诞节了。”他笑了笑,唇畔呵出一团柔和的白雾。
走进病房,气氛一下子便压抑起来。病床边坐着一位老人,满头银发,衣着考究,表情却极为端庄。她身边站着一对夫妇,四五十岁,同样十分气派。
床上的病人像是睡着了。
韩子越为我们做了介绍,顾以琛温和有礼地上前打了招呼,然后说,“病人的大脑将要死亡,大概撑不过今天了。大脑死亡后,我们需征得家人的同意才能停止呼吸机。”
那位老人阖上双眼,紧闭的双唇不住颤抖。
旁边的中年男人扶住她的肩膀,说,“妈,最后一面也见了,您签个字,咱们就走吧。”
我见那老人别过脸去,知道她即将妥协,即使心里是不愿的。于是我对那中年夫妇说,“我想这位夫人想单独待会儿,请两位到门外等候。”
那男的眉头一皱正要发话,却被顾以琛打断,“陈先生,麻烦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以琛鼓励似的冲我点点头,便随他们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老妇人。
虽然她年纪相当于我奶奶,我犹豫了下,说,“阿姨,人死不能复生,您若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院里规定不能留您一人在这儿,不过您大可放心,权当我是个衣架就好~”
果然,我这看似稚气的举动赢得了她的好感,虽然仍是不苟言笑,她却看向我问,“你多大了?”
“二十五。”
“二十五…”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们不相见,也有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未见?他们不是夫妻吗?!我吃了一惊,面上却没做什么反应,“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不少要说的吧…”
她摇摇头,“话早已说尽了,好话狠话都说绝了…他为了躲我,竟然跑来这种地方。”
我安慰道,“他可能是怕您担心,这地方没什么好…”
她兀自嗤笑一声,问,“为什么要让他们出去?”温和的目光让我差点没看出这是锐利的试探。
“是您的表情告诉我的。”我吸了口气说,“他二人和您的表情并不协调。我虽然是个医生,却是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事。我不希望您在这里留下遗憾。”
此时,坦诚是最好的且是唯一的途径。
她冲我点点头,目光和蔼中透着睿智,忽然说,“你很会装傻,不过,也讨人喜欢。我年轻时便是不懂这些,失去了很多。包括他。”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转向病床上的人,声音温雅而苍劲,“爱恨若是不能左右,还不如让那人留在记忆里。”
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说,“我爱了你前半生,恨了你余下半生,如今算是个了结吧。”说完,她取下右手上一串珠链,戴在他手上,叹了口气说,“把同意书拿来吧。”
之后的事很顺利,直到同意书签好,病床上的人也没再醒来过。
我和顾以琛走出特护时,地上已经积起淡淡一层白色。
“下雪了呵。”我弯弯眼睛说,伸手去接那些白色的精灵。
“你很喜欢雪?”顾以琛随意地问。
我点点头,那掩盖了一切的白色,干净明亮,纯洁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说,他刚才听到了么?”我问。
“照他目前的情况,就算听到也难以做出反应。你信或不信,事实就在那里。”他并没像哄小孩儿那样敷衍我,而是说,“不过,听到的概率是存在的。”
“呵,是啊,不过我愿意相信他是听到了,却不愿睁开眼。因为正如那阿姨所说,有些人,还是留在记忆里的最美。他或许只是想记着她最美的样子吧。”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