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组装完以后,我们将其推下水,游说她会游泳,不怕被淹死,于是我们安心上船,摆好方位,趁着顺风顺流南下而去。
因为船的维修改装花去很多时间,出发时大约已过酉时,黑夜悄悄来临。行了不久,天色忽暗,随后又亮了起来,原来残云飘去,明月当空,月光皎皎,水面一片华丽的金光,照得前途光明。只是沿河漂流,身心都有些凉意。
月光下,游的脸色呈现一种异常的白,而且脸的边缘好象有许多反光的油腻,我不自觉地用手指揩上去,却什么也没有,还是一张光光的有温度的脸。
游侧靠船舷坐在对面,眼睛却盯着闪光的水面,她慢慢说,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娘?又不是你的。
游说,我从小没了父母亲,一直都觉得很孤独。我很羡慕别的孩子,四处流浪的时候,看到有大人牵着小孩的手,我就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走,心里便觉得很舒服。
我说,我小时候有父亲,也有母亲,也一样孤独。我那时候常常一个人跑到后山坐着看星星,然后不用考虑父母邻居,自己想一些东西,一想就想很久。
游看着我说,你想什么呢?
我说,我想你去了吧。
游说,胡说,你认识我吗?
我说,我是想,我总不会一直一个人活着,一定会有什么人要和我认识然后走进我的生活中来,虽然这不一定有必然的原因,却也没有不会发生的理由。你看上天安排一个人出生,就会安排另一个将来要遇见他的人来到人间,一个人要长大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在等着长大然后遇见他。
游说,你是说,好比你长大是因为我在等着长大的你。这太虚伪了,我又不知道有你,干嘛等你?
我说,应该是这样说的,好象是一个人慢慢在长大,另一个人也慢慢长大,这是同时进行的,长着长着就遇见了,从中间看这是个偶然,但从结果看就应该是必然。从过程中看,并不是谁在什么时候等谁,而从结果上来说,是谁在等谁。
游说,我困了,我先睡了。
游把头搁在我肩头,可能觉得很不舒服,换了几个姿势,干脆躺下身来头枕在我大腿上,这时候她应该舒服了,但我觉得不舒服,船的空间只有这么大,我又不能倒下,只好僵直坐好保持清醒。
夜里月光很亮,水散发着微微寒冷,空气却愈发清新。这些透过身体的感觉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在回家的船上连夜赶路,这也证明了我由来已久的一个想法:活着就是一种感觉。假如五感丧失,你就不是真的活着,好比做梦。而如果两个人一起活着是一种感觉,那么一个人独自活着就是一种错觉。
过了半夜,我一身疲惫,想把游摇醒,却犹豫不决,手在半空晃了半天,她忽然自己醒来,问我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说没有话只有瞌睡。她坐了片刻,让我躺在怀里,我觉得这样姿势很舒适,很想尽快睡着,但是平日习惯不好,入睡总是很慢,躺在床上折磨自己很久才能慢慢放松,此刻不住抬头起来,却又说不出话来。游开始以为我要看风景,于是扶着我脖子,但我撑起来了片刻又睡下去,躺不了多久又要爬起来,这样反复几次,我认为她终于无法忍受,果然用手按住我脑袋不再让我乱动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一个人在水底倒着走起来,水面上有人在印着我的鞋底走着,我很努力地想钻出水面一看究竟,但头有千钧重,怎么也翻不起身,然后许多模糊的人影在前面晃荡不安,几个人对着这边说话,他们一边招手一边说:来,你快遇见我了。这时候天地很大,仿佛一位永恒的主人,而我们都是客人,只能匆忙路过。我看见稀稀拉拉的星星贴在天上,大地一片死寂。我想,这是一个多么巨大而无用的世界,让人孤独地发现孤独是多么地没有意思。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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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游把我叫醒,我发现船速慢了许多,原来没有风了。
游说,我们快到梅龙了吧。我刚才看见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韩信堤”三个字。
我大喜,看着前面河的弯道说,我到家了,这就是我家乡的府河。
游说,太好了。
我说,什么太好了,你指的什么?
游说,不知道。
我说,总是要知道的,事情不论好坏,早已经发生在那里,只等着我们去发现。
之后又挨了很久,经过一段最漫长的等待,船终于可以停靠岸边,我振作精神拉着游上了岸。我看着熟悉的环境,感到异常舒服。回想起那些游荡在外的日子,却是多么难以忍受,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说以后注定要忘记的话,虽然经过那些地方偶尔会涌过短暂的感想,但这感想在离开以后就会减弱淡忘直至消失,经验告诉我不能在一个地方感想太多,因为我时常预感到自己还需要长久地赶路,更多的感想要留给遥远的旅途和未知的未来,如果对一个地方感想太多,这个地方就会变成理想中的居所,变成一个家。
我想象到以前认识的人看到我回来会是什么样表情,不知是惊讶还是淡然,而母亲看到我匆匆跑回来,身边还拽着一个陌生的姑娘会怎样喜笑颜开地迎接我,阿飞不知是否在家里,也不知道此刻他心情怎样,有没有和人闹起矛盾。此外还有养狗成患的陆胖子,没有儿女的铁匠夫妇,布店的二娘,赌场的老板,写文书的先生,等等,这些人以前对我只是一些符号,而现在这些符号竟让我牵挂起来,我曾经打扰了他们,或者被他们打扰了自己。如果我见到谁,我一定先打招呼。
但是最终我却没能跟任何人打上招呼。我穿越许多熟悉的不知名的花草,冷静地走进村子里,满眼只看见所有房屋的大门都插着锁,屋顶上飘着一些随风舞动的枯草,门框的对联撕掉了一半,和残破的门神一起吹着冷风。这里的情形让我一瞬间想起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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