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正在翻阅《礼记》,听了这话,随口道:“张先生送的。”
必要时,张先生就是一面很好的盾牌。而母亲,似乎也很吃这一套。
“读书很辛苦。”
释然嗯了一声,态度含混。
“这阵子,你就不用往山上跑了。”
翻书的动作涩滞了一下。
很细微的动作,陶氏却感受得极为清楚。她的心“咯噔”响了一下子,说不清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她觉得女儿对这句话似乎很不满。
“有人照顾,你就歇歇吧。”
不是她排斥秦尔雅,实在是她太心疼孩子,不想让她太过辛苦。
这么说,可以吗?
释然盯在书上的眼睛微微有所收紧。
母亲对尔雅,那是什么态度?说排斥简直太温柔了,那根本就是怨恨好不好!
如果是寻常交情,谈何恩怨情仇?
没的说,母亲跟张先生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但看母亲对张先生,也还算客气,说明二人之间,以前并无过节。
但是,唯独对待尔雅,那叫一个反常、一个恶劣!
尔雅才多大?怎可能与母亲结下什么仇隙?
不是尔雅,那一定是尔雅的父亲或者是母亲,曾经与母亲不谐。
倘若是上一辈的恩怨,就事论事,就不应该牵连到孩子们身上。
尔雅是那么的温文尔雅,谁见了他都会心生欢喜。母亲不喜欢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吧自己的好恶强加于人,不许她上山?
什么有尔雅在,就不用她照顾张先生了?那真的是关心她吗?
母亲根本就不想她跟尔雅见面!
桂月说,母亲这是顾忌着男女有别。
去他的男女有别!难不成怕她跟尔雅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简直荒唐!
她才多大?就算她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力气能扑倒猎物啊!
呀呸呸!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怎么能这样侮辱亵渎尔雅的纯净!
缓缓压下心头的不快,释然淡然道:“张先生已经答应,要教我读书了。我在想,以后言哥儿的启蒙,我来负责好了。”陶氏怔住了。
果然,张先生教了她东西。难怪会帮许图贵写功课,还抄了东西卖钱。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陶氏的心就豁然开朗:一个能够养家的女儿,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那一套约束她呢?
能够给家里赚钱,又能教导幼弟,有这样的女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只一样,要去哪儿,不准不告诉家里。这一次,可真让你吓死了。为了三十来根豆角,差点赔上小命。你知道不知道,娘当时有多害怕?”
说话间,仍感到心有余悸,忍不住就滚下了两行眼泪。
“知道了,娘。”释然见母亲做出了妥协,不由得就松软了心肠,“都怪我考虑不周,谁知道那水会涨那么快。麦子怎么样了?”
陶氏愁眉不展道:“堆在那里不是事儿,能撮回来一点算一点,好过发霉、发芽。”
“没干怎么办?”
“只好摊炕上,慢慢晾吧。早知道会一直下,老早就该弄回来。唉。”
释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下着大雨,根本揭不开草帘子,眼睁睁看着堆在一起的麦子发热、生芽、霉变,就像是无药可救的人,数着日子过活,那种煎熬真不是人受的。
“日子该节省就节省。后头我可能还会用到钱。等列出明细了,再跟娘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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