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康笙脸拉得跟驴脸有得拼了,王氏那一张脸可更精彩,跟染布桶里滚了一回似的,红红紫紫好不热闹,平日里最喜欢端长媳派头的伍氏影儿都没见,东屋里嗷嗷鬼嚎的——听着是柳大郎????
村里人可不知道直白委婉怎么写,瞧瞧这场面,当下就有那嘴损又瞧热闹不嫌事大的问了:“哟,你们家这是怎么了,不是,王氏你这脸是被打的吧?”
“东屋里嚎的,是大郎吧,这怎么了啊?你家渔儿呢?听说陆家来提亲了是不,就是在县里有布铺的那个陆家。”
这里的话还没答呢,新一波人来了。
热闹太大了,村里老少爷们都凑过来了,爱凑热闹的可不止娘们,爷们也是不差的,有那年纪和柳康笙一般爷爷辈的,一进门就道:“康笙,跟陆丰布铺的东家做了亲家,你这是要发了啊,回头你们家大郎、二郎、三郎是不是都能县里谋个活计了啊。”
柳家不大的院子里外里挤了个水滞不通。
柳村正挤在人群里啧啧,柳康笙这回要吐血吧,金凤凰折腾没了。
想想昨天那妇人的交待,柳村正就冷眼旁观,倒看看柳康笙有没有脸说柳渔已经被他卖了。
柳康笙当然没脸说,他原是想得好,做几天把戏,摆摆样子找柳渔,把声势弄浩大来,戏做足了,让村里人都知道是柳渔见天往镇上跑,招了人的眼才被人掠卖了,可他哪想到会有个陆家来提亲啊,现在可好,戏台子都还没来得及搭,一家子老少被村里瞧热闹的堵家里了。
柳康笙脸色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氏见家里来了这么一大群人,只觉被打得没脸见人,就避回了正屋去,柳家平日里最爱跟妇人嚼舌的伍氏今天缩东屋不敢出来,文氏挺着大肚子,就在堂屋站着不往人堆里扎,面上也瞧不出神色,而柳渔连影都还没见着,到这会儿谁还瞧不出点不对劲呢。
有那瞧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起哄架秧子:“渔儿呢,出来说说话呗,以后嫁进陆家再想见着也不容易了,还指着她记着村里的伯娘婶子,以后去布铺买布能给些实惠呢。”
谁交得出柳渔。
陆承骁便是这时候到的,要打听柳康笙家实在太容易了些,村口一问,人家把路一指,说现在围着人最多的那一家指定就是。
不说人如良玉的锦衣少年,只那一匹健硕的骏马,就引了一村子多少孩子奔跑着追在后边,陆承骁策马到了柳家门外时,围在院外的村民都看傻了眼。
这是陆承骁第一次看到柳渔生活的地方,一眼可知的贫穷,然而他此时却生不出任何旁的思绪来,心中执着的唯有救人这一个念头。
陆承骁翻身下马,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他在院中环视一眼,“敢问哪一位是柳渔柳姑娘的父亲?”
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或许是身份,或许是一身寒意肃杀,谁也不敢把他当个年轻后生对待,当下都望柳康笙。
柳康笙心里也生出几分惧意来:“我是。”
“我是陆承骁,今日家父家母请媒人来,正是为我向柳姑娘提亲,媒人回去说柳姑娘被掠卖了,我来问一个说法。”
掠卖了,人群炸了开去!
柳渔被卖了!
柳村正心里呸一声,掠卖,这老匹夫真敢说。
村里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好端端的怎么被掠卖了,有人扬声道:“柳康笙,别不是你看渔儿丫头生得好,暗下里把她给卖了吧?”
这原是个与柳康笙不大对付的,随意一扯的话头,可柳康笙心虚气软,神色先就变了,只很快稳住,气急吼道:“柳二根你胡说什么,我柳康笙怎会卖女儿。”
那柳二根可没错过柳康笙神色,呸一声道:“什么我胡说,柳渔也不是你亲生女儿,那是王氏前头带过来的,从小就没见你对她怎么好过,人没灶台高就洗衣做饭打柴样样会了,吃起东西来倒没她什么事,你看看你家柳燕穿的什么,你家那宝贝孙子穿的什么,柳渔丫头又穿的什么。就你也好意思说这话,掠卖我是不信的,要说你见钱眼开把她卖了我倒信,王氏那脸,是昨晚跟你撕打起来了吧。”
柳二根每多说一句,陆承骁心中就更痛一分,柳渔说过她家中不好,甚至以烂泥、血蛭来形容,可他从来不知,她的处境已是这般艰难,才知她竟不是这家人亲生的,这所谓父亲,是继父。
那日山神庙里他问起柳渔小时候都玩些什么,她细数来的全是家务,当时心酸,却远不如此时来得心痛。
又有村人道:“欸,昨天你们家老大媳妇那个在县里的哥是不是驾了辆骡车进咱们村?我看到一眼,打一个来回就走了吧,在你们家都没呆到半盏茶时间,你说说,这是干什么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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