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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第1页)

境不放了,甚而有的原本还想自家的房子破了,得赶紧想办法修补修补的,现在也都懒得修补了,专门俟候着社教运动一来,不需劳神费力,不动一刀一枪,就能坐享其成,分得像牛保民这一类人家的那些好房子住。当然土地是全部都入农业社了,牛保民这样的人家和大家都一样了,贫雇农们在这方面自然也就不再打什么主意,有什么奢求了,不过牛保民家里的那些东东西西、一应家具,还是让他们垂涎欲滴的,并且有一部分总想天上掉馅儿饼的贫雇农们也还殷切地期望以后像这样的运动,国家能够像割韭菜一样,隔几年就再来上一次。这不要下苦就能空手套白狼,分得他人财物的事多划算,谁能不想呢?这样搞起世界大同来多容易?

然而牛保民不管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多么地岌岌可危,心理压力有多么的大,整日忧心忡忡,还是紧咬牙关,硬撑着为村上人在感情十分投入地修水磨,从现象上看不出上述客观情况对他有任何影响—说实话,他这人也真不愧是个不可多得的硬朗人。

有一次,牛保民到他们村子西边很远的一个地方去为他们村正修着的水磨房物色一盘理想的面磨子。对修座水磨来说,这面磨子的质地好坏实在是件至关重要的事,牛保民为此不惜多方打听,四处奔走,决计这次一定要为他们村的水磨房找一盘成色上乘的阳澉石磨子。给村里修成这座水磨,目前已经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心里一刻也放不下的事。对他来说,这时候只有一天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地修水磨才能多少分散一点他那如焚的忧心和度日如年的煎熬,使他稍微忘掉一点儿整天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使他无法摆脱、怕得要命的那蓝田社教运动,也才能让他的心多少获得一点儿抚摩和慰藉,得以在惨淡的逆境中有一点奋斗的力量。

季节正值盛夏,中午的太阳,赤日炎炎,火热火热,晒得地面温度几乎都高到了摄氏四十多度,太阳简直就像是要把地球晒化或者晒得冒出火来似的。这会儿就连风吹到人的脸上也都成了烧的,让人直觉着滚烫滚烫地灼热。牛保民背着个馍布袋徒步跋涉在乡间去找阳澉石面磨子的道路上,他每一脚踩下去,路上的尘土就都没过了他的脚踝骨。布袋里所装的那三五个作为干粮的玉米面馍馍因风吹日晒早已龟裂,干得不成样子了。他口渴得实在要命,嗓子眼儿像冒起了烟一样,尽管肚子里饿得是咕噜噜地一个劲儿叫,嘴里也不想吃布袋里装着的那些干馍馍。初开始他还因天热而汗流浃背,这会儿可能已经是力尽汗干了吧,反正是再热身上反倒都不再出汗了—你说这让人奇怪不奇怪?这时他走在路上,心里只想着要是怎样能从哪里弄上一桶凉水来,先尽情地饱饱喝上它一肚子,然后再美美地洗个澡,那该有多爽快呀。他坚持着,硬撑着在路上走了好久好久,实在都有点儿热得撑不住了,忍不住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上那片一望无际、湛蓝湛蓝的天空和光芒万丈、让人觉得十分刺眼的太阳。往日晴朗的天空、光芒四射的太阳,让人觉着是那样的美好,而现在不知怎的,牛保民怎么对它们也产生不起好感来。

无意中忽然一丝欣喜袭上他的心头,他看见西南方向,华山的背后冲出了一朵乌云,奔马似的向着他的头顶上空涌来。说到就到,眼看着一道耀眼的电闪在云头上哗地一下闪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嘎喳喳一声巨响,这一声晴天霹雳震得人耳根子直发麻。老天爷这是怎么搞的,脸怎么着说变就变,而且居然还变得是这么的快。还没等牛保民回过神来,转忧为喜呢,一股狂风就从路上卷起了漫天的黄土,烟尘雾罩,扑面而来。与之同时,铜钱大的雨点夹杂着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地朝着牛保民的身上就直往下砸,砸得牛保民头脸生疼,立时晕头转向。逼人的寒气袭来,瓢泼似的大雨一下子把牛保民就浇了个透心凉。刚才还是酷热难耐的牛保民,这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眨眼间就淋成了落汤鸡,冰冷冰冷的雨水猛不防灌在了他那热烘烘的身上,直灌得雨水从头顶顺着他的身子往脚跟上流,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边捞出来的似的。牛保民热热的被这冷水猛地一激,禁不住就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路上那些原本厚厚的尘土,这会儿已经被这场大雨全都浇成了稀泥。刚才还热得七窍冒烟的牛保民此时此刻走在路上,身上不知道是发冷还是发烧,反正一个劲儿地在不住颤抖着。

乌云密布的天空,使得牛保民四周的光线顿时暗得跟到了深夜一样。盛夏的暴风雨就是这么地说来就来,来得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一个耀眼的闪电突然间把四周阴得一片黑的野外照得通亮惨白,紧接着就又是一声天惊地动,骇人听闻的炸雷劈头而来,随着这声山崩地裂的炸响,牛保民没有看得清楚眼前是团火球还是一条火链,从他的侧旁嗖地扫地而过,撞在了前面离他不远的一棵枝繁叶茂,形状长得像个宝塔似的大柿树上。这柿树眨眼就被烧焦,着起火来—这可吓死人了。试想想,这闪电要是这下子不是撞在树上,而是撞在了人的身上,那还不把人得给烧成了焦炭?目睹眼前此情此景,真是好不吓煞人了!眼下奔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野外,突然遇上了这样闻声丧胆、触目惊心的雷雨天气,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谁能保佑得了谁呢?牛保民只有豁出命地一个劲往前边有村子的地方赶,与此同时,心里也在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念头:“赶紧往前走。走到前面了能找到一个有个村子的地方,总会有个房檐墙角的,到那里就能避避了;不然的话,像自己现在这样的处境—人在雨地,浑身被淋得精湿,又是在这雷电交加的旷野—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要是触电被雷击上,那……”

他不敢再往下继续去想,这时候浑身溅的都是泥水,早已分不清身上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了,也分不清头上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了。脚上所穿着的那鞋,只能挂在脚尖上,一走一吧嗒,一步一往下掉,拖泥带水,根本就无法把它提到脚后跟上去。

牛保民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在雷雨交加的路途上拼命往前奔走着,竭力与这恶劣的自然天气拼搏着,活脱脱是一个东倒西歪、神志不清的醉汉……

第十六章 裁缝部事(上)

庙东村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斗的思想指导下,勒紧裤带干革命,经过了三年多的风雨兼程,终于在斗争中斗出了一个令人比较理想的结果,斗争的优越性日益得到显现。他们在政治上高唱“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一切反动派”的战歌,冲破了国际上对中国的种种经济制裁;在生产上走自力更生道路,“天大旱、人大干”,凭着“人定胜天、战胜自然”的雄心壮志,与自然灾害不停斗争,也终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艰苦奋斗,熬过了吃棉秆皮、麦秸制成的淀粉,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的衣服的三年困难时期,现在日子总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天比一天地宽松起来。人们从斗争中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力量、胜利的曙光和幸福的前景,无不欢欣鼓舞。就在这人欢马叫闹翻天的大好日子里,有一天傍晚,挂在城头上的那颗生铁铸成的铃又一次猛然被非常规地敲得一声紧一声震耳价响。刚从修水磨的工地上回来,在家吃饭的吉生端着个饭碗,连忙跑了出来,东瞅瞅,西望望,懵懵懂懂,有些迷糊地问:“这时候生产队好事无干地又敲铃做什么?人家在工地上忙忙地干了一整天的活儿,回来就跟乏死了一样,刚说吃完饭就早早地上床睡觉呀,把他妈日的,你看这下又睡不成了不是?”与他家斜对门的苟良这时也出来探听究竟,听见他在发牢骚,就跟他打趣儿说:“哎,吉生,我问你,水磨工地上那活能有多重、多紧?看把你个熊就干得累成那样子了?我看你成天就像以前钻在你妈肚子里十个月没睡够似的,光想着睡觉。我想不来你一天哪里来得那么多的瞌睡?”吉生听着苟良说这话,极不满意地说:“去你妈那头儿去,爸这头儿不要你。挨球的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刚是这两天没有去水磨工地干活,不知道就是了。牛保民那货在水磨工地上干活,使唤人比旧社会那时候的地主使唤长工还狠,干起活来一赶三不尽,一天到头都没想过让人歇上一会儿。”吉生说着一转身就往回走,苟良看着他那蔫不唧儿的样子,冲着他的后背大声说:“吉生,我告诉你,今天可不敢溜会哟。你没见大队长这几天不在吗?他今儿个从县上开会刚回来,说不定晚上要在会上向全体社员群众传达上级的什么最新工作精神呢!”吉生对苟良叮咛他的这话有点儿不满,心里想:“看把你熊能成的,好像世上只有你积极似的。屎壳郎翻筋斗—一天在谁跟前都显你那黑屁股哩。”但他嘴里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咕哝着说:“没见过你这人,一天咸吃萝卜淡操心。只管想着自己的娃怎么长大去吧!别为别人的事一天把你熬煎得干瘦干瘦的,这划算吗?”

庙东村生产大队的社员群众听到铃声,知道要开群众大会了,于是就匆匆地吃罢晚饭,洗涮干净锅碗,各自胳肢窝里夹着个小板凳,纷纷向着他们以往开会的老地方—生产队的饲养室走来。你看,那些妇女们,一遇到开会还真会见缝插针,她们一个个来时手里都拿着针线活儿,边走边不停地纳着鞋底、袜底或者鞋帮子。这些女人一天到晚都是闲不住的,在分秒必争,即使开会也不会让自己的手里没事干。尽管生产队也曾三令五申,“开会要专心地听,妇女到会场来时不准带任何针线活儿”,但是她们把这话根本就当成了耳边风,谁也没有往心上放,还是我行我素,总习惯在这时候见集体的缝儿,去插她个人的针—一边开会挣工分,一边不停手的做私活儿,一举二得。

生产大队长牛福平在社员群众的一片叽叽喳喳声中,使劲拍了两下巴掌,大声向大家宣布开会。他可着嗓门儿在向社员群众传达他这几天在县上开会去带回来的新会议精神,慷慨激昂地说:“这次县上开会的主要内容是号召我们人民公社的广大社员群众要甩开膀子大干社会主义,鼓足干劲学大寨,迈开步伐赶昔阳,加速奔向共产主义社会。我们一定要尽快实现‘点灯不用由,犁地不用牛,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洋戏匣子一挂,想听啥听啥’的共产主义美好理想!”大队长牛福平的话正讲得津津有味,讲到兴头上了,不料猛不丁被人给打断了。只见一向人都知道是个倔棍子,天不怕,地不怕,专爱跟人顶撞的老贫农牛百顺从墙角的黑暗处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问牛福平道:“我说大队长,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牛福平向来就不喜欢这人的不知进退,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没奈何地说:“行。有什么话你就先说吧。”牛百顺看了看这时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摸索着做针线活儿的那些妇女和好一些打瞌睡的男社员说:“我听你刚才说点灯不用油,这我见过,城里的人早都用上电灯了,不稀罕。我们乡下人用煤油灯照明我看也能凑合,有没有电灯没有啥。只是这犁地不用牛该用啥?你看咱队里现时犁地正缺牲口用哩,你得赶紧给咱把这事办了。”福平不屑一顾地瞅了他一眼说:“这你就少见多怪了不是?人家苏联那集体农庄里早就用拖拉机犁地了,哪儿还用牛那玩意儿?牛已经都成了人们专门用来杀着吃肉的东西了。不过,用苏联的拖拉机那东西犁地太笨重了,我们孟至塬这地又都是些小块块儿,不好使。我们国家以后要是能设计生产出一种拖拉机,只有屎壳郎那么大,社员们下地时把它往袖筒里一装,到地头儿后掏出来往地里一放,就哗哗哗不停地犁起地来。你站在地头只能看见田地里那沃土像河里的水一样,一个劲儿不停地一浪接一浪往过翻,却看不见拖拉机在哪儿。你说那美不美?”吉生听着听着,听到这儿,忍不住就插话问道:“看不见拖拉机,那拖拉机跑哪儿去了?”只听福平一本正经地说:“那拖拉机么,因为太小,把地犁得又很深,就被犁得翻个儿的土给埋住看不见了。”社员们一听这话都觉着稀罕,一时鸦雀无声,个个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既半信半疑,又全神贯注地听牛福平说,继而忍俊不禁,捧腹大笑,有人直笑得前仰后合,两眼流泪。然而苟良一人独自没笑,他坐在墙角的背光处小声咕哝说:“挨球的一天净吹牛皮哩,说大话不上税。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一点儿脸都不要!”

牛福平继续接着说:“总之一句话,‘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走农业机械化道路,通过农业机械化,把广大农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让他们有更多的精力去从事高科技、高智能劳动。到那时候,我们给地里施肥也不要再像现在这样黑水汗流地到那么远的南山坡上割蒿,回来千辛万苦地把它沤成粪,然后才能把这些沉重的粪土肩挑车拉地送往地里去施;而是下地施肥只需提一个竹篮篮儿,竹篮篮儿里面装上一些个像盐或者是碱面儿一样的白面面儿,到那儿往地里轻轻儿一撒,庄稼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忽忽忽地直往上冒截截儿,没命地一个劲儿长。哦,对了,为了早日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我们首先还是得要解放妇女劳动力。妇女是我们社会的半边天,我们再也不能眼看着她们整天被束缚在琐碎的家务事小圈子里,舒展不开手脚—好婆娘锅头转了。你们看看咱们生产队的这些妇女,一天都在忙什么?就连开会来手里还都全拿的是针线活儿,她们活得多累呀。什么时候才能让她们闲下来休息上一小会儿呢?就是这些小小的针头线脑事情消磨了她们可贵的一生。你们想想,这多可惜?这样的现象我们再也不能让持续下去了!我们得要让妇女们一个个都变成花木兰、穆桂英,也和我们这些大老爷儿们一样,到田地里去惩山治水,啥活儿都能干,并且比我们男的还干得好。”

大队长牛福平的最后这句话一下子就激发起了一些青年妇女的热情,顿时会场响起了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这是妇女们对福平大队长讲话的应和与支持。福平进一步提高嗓门说:“我今天回来给大家所带的另外一条好消息就是,孟至塬人民公社为了加大实现农业机械化的力度,尽快解放妇女劳动力这半边天,要求每个生产大队都要开办一个缝纫部,至于缝纫部里的缝纫机,由国家免费提供。但是现在存在的关键性问题是,全公社几乎没有一个生产大队有这方面的专门人才。别说会使用缝纫机,我敢说,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中,可能有很多人至今连缝纫机是个什么样儿,还都没见过哩。”会场立即有人唧咕说:“可不是吗?我就没见过缝纫机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嘿!那缝纫机也是一种机器,先进得不得了,只要你会使,做起针线活来快得就没法儿说。用它所做出的针线活儿,针黹密实得很,再手巧的女人用手工所做的针线活儿也都比不上。一件妇女用手工好几天工夫都做不成的衣服,要是放在缝纫机上,一眨眼就缝得妥妥帖帖的了。”牛福平一时把这缝纫机说得神乎其神,“因此我们孟至塬人民公社将从县城的服装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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