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弟的声音越来越低,嫣然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我这傻弟弟,你担心什么呢?难道我是能让你去庄上收租子,还是去让你和客商讲价钱?你啊,好生读书,若能中的一个举,爹娘也就不愁了。等你中了举,什么宅子田地下人,怕什么呢?”
郑小弟的脸越发红了:“姐姐,我晓得你话里的意思,可别人客气,我不能当做是自己的福气。而且二哥那边,已经娶妻生子,若是爹爹还有些产业,那也没什么,可爹爹的产业全献给了曾家,难道我就能不顾二嫂的心事,拿了二哥的钱胡乱花用?”
“谁说你胡乱花用呢?不就是这点银子,你啊,有骨气是好事,可是并不代表不接受任何资助。二哥为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就好生用功读书,考上个举人,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脸上有光辉?我走出去,人家也会说,容三奶奶,听的你娘家弟弟考中举人,恭喜恭喜。而不是说容三奶奶,你娘家弟弟考中举人,和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关系。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那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才拿着当真呢!你若真觉得心里不舒坦,那就写个借据,声明说,这些银子都是你借二哥的,等以后一并偿还!”
“这主意不错!”郑小弟正经在那想起来,嫣然拍自己弟弟一下:“胡说,我不过说一句,你就把这事当真了?想赚银子这是有志气的好事。可也要瞧瞧自己多大年纪,有多少本事。而不是想着一蹴而就!”
郑小弟被嫣然说的脸上一红:“姐姐说的对,是我自己拘泥了。不过……”郑小弟的眉又皱起,嫣然的眉一挑:“不过什么?你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不过若我这辈子都赚不得银子,这可怎么办?”
“你当天底下只有种田经商这两样生意吗?你若考不上进士,做不得官,难道不能去开个塾馆,招些学生回来?再不然,难道不能入幕?阿弟,虽说读书人是金贵的,可也不是只有做官这一条路可以走!”嫣然的话让郑小弟的脸又红扑扑的:“我晓得,姐姐,我不过是怕自己拿惯了,用惯了,到时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若有一日缺了供给,会怨你们!”
“你能这样想,足以证明平常你读的书读进去了。阿弟,我晓得,天下有些人是这样想的,觉得人人都欠了自己。可是也有人是不这样想的。你为何不觉得,自己会做一个对别人施恩感激的人,而会觉得自己是往下|流处走的人呢?”
郑小弟脸上又现出纠结神色,嫣然瞧着他,晓得他定会有许多话要说,因此并没开口,只是等他开口,果然郑小弟道:“我是听得,有些人娶了媳妇,听了媳妇的话,就会变。阿姐,我没成过亲,没经过事,我怕我会变!”
这算怎么一回事?结婚前的恐惧吗?嫣然仔细地想了想,自己成亲前好像没这样的恐惧。难道说这是男人才有的,但容畦好像也没有过?郑小弟见嫣然答不上来,头又低下:“姐姐,我晓得我这念头不对,可我又觉得,如果不这样想,等以后娶了亲,人变了,爹娘会很伤心!”
“那你觉得,你会不会变呢?”嫣然的话让郑小弟的眉微微皱了皱:“我觉着,我不会变。只是媳妇……”
“这就是了,你觉着你不会变,难道你就这么肯定,你娶的媳妇是个不贤良的?”嫣然这话让郑小弟重又思索起来。嫣然把郑小弟的手拍一拍:“别想那么多,阿弟,夫妻之间相处,最要紧的先相信,你若觉得自己要娶的媳妇是个不贤良的,不相信她,那以后可还怎么相处?”
“可……”郑小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嫣然面上的微笑依旧温柔:“阿弟,我晓得你从小经的,比旁人想的更多一些。可是呢,还是这句,娶了媳妇就是一家子了,先要的是相信,然后再慢慢瞧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难道你还信不过娘那双眼不成?”
郑小弟得了这番安慰,面上神色才有些变化,嫣然拍拍他的手:“去吧,好生准备着做新郎官,还有,要好好地读书,听到没?”
郑小弟应了一声,给嫣然行礼后就转身走出。看着他的背影,嫣然的头不由靠在柱子上,似乎那次过年时候回家,知道娘又有了喜,离现在也不远呢,可是现在,阿弟就要成亲了。甚至会有了和孩子不同的那种忧虑。
算来,自己的年岁也不小了,若有面镜子,嫣然真想照照镜中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白发?
“你阿弟和你说什么呢?”郑三婶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嫣然耳边,嫣然忙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娘:“娘,您不是操办阿弟的婚事,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
“我觉着这两日你阿弟和平常不大一样,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和你爹商量呢,你爹说孩子大了,难免会有心事,让我别管。这老头子,难道不晓得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
郑三婶抱怨了半天,见女儿只笑不说话,凑近些问:“你和我说,你阿弟,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不就是说几句他成亲以后的话!”嫣然说着挽起郑三婶的胳膊,有些撒娇地说:“娘,等您娶了儿媳妇,那我啊,可就不能和你撒娇了!”
“都多大了?再过几年你自个都要娶儿媳妇了,还想着在我面前撒娇?”郑三婶的嗔怪听的嫣然又是一笑:“得,娘您这儿媳还没娶进门呢,就嫌弃起我来了!”
郑三婶爱怜地把女儿的脸捏一捏,这日子过的真快,这一年年的,转眼就过去了。嫣然把郑三婶的胳膊挽的更紧:“娘,等阿弟娶了媳妇,你们就去广州一趟!”
“我有了小儿媳妇,还想着你二嫂做什么?”郑三婶这话惹来嫣然的不赞成,郑三婶哈哈笑了笑:“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和你爹商量好了,等娶过了你弟妹,过了年,我和你爹就往广州去一趟。馨姐儿可说了,我那孙女,生的和朵花似的,我怎会不想去瞧瞧?”
这真是个好消息,等晚间容畦一进来,嫣然就和他说起这事,还笑着道:“没想到爹娘这回答应的这么爽快,我原本以为,还要劝他们很久!”
“岳父岳母也是疼二哥的。再说这件事,再大的结也该放下了!”丈夫的话让嫣然又是一笑,靠在他肩上:“今儿娘还说了,说再过些日子,就该娶媳妇了。我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取笑的话,可仔细算算,根哥儿过了年,可就是十二岁了,这个年龄,怎么也该冷眼瞧着给他定亲了。”
“你是说,做了婆婆就要庄重起来?”容畦的话让嫣然直起身白眼瞧他:“怎的,你嫌我此时不庄重?”。
容畦呵呵一笑:“庄重庄重,你在外人面前,什么时候都庄重,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你在我面前时,不庄重的样子?”嫣然看了丈夫许久,这才一指头戳到他额头上:“得,难道你也要和我一样,说做了公公,还这样?”
“这才叫什么什么锅配什么盖!”容畦的话让嫣然的笑变的甜蜜。成亲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夫妻之间依旧这样甜蜜,也算是非常难得的事情。至于那些娶了儿媳进门,就要变的庄重起来的话,还是,听听就算了吧。
郑小弟被劝解了一番,也就和平常一样,转眼喜日子已到。头日对方家的嫁妆就已送到,教书先生家里毕竟寒薄些,除了些常用的东西,细软不过几样首饰和一些衣料,并不像别的富户,都是些耀花人眼的东西。
郑家并不在意这些,把嫁妆照了风俗铺设好,根哥儿又做了这压床的童子,在大床上睡了一晚。等第二日正日子时,嫣然就带人来再瞧瞧这新房可有什么不齐全的东西,顺便来接自己的儿子。
刚推开门进去,根哥儿就已经穿戴整齐,见到嫣然就打一拱:“娘早!”嫣然瞧了瞧儿子,见他睡的很好的样子,还没开口说话呢,馨姐儿就笑嘻嘻地从嫣然身后探出头:“哥哥,昨晚这新床睡的怎样?我听说,再过几年,你就要娶媳妇了!”
根哥儿性子,兼有嫣然的温和和容畦的宽厚,妹妹一问也不回答。
嫣然已经对女儿轻斥:“都成大闺女了,还这样问,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馨姐儿到了明年才满十岁,一头黑发已经留满,顺手就捏了辫梢在玩,眼睛大大地看着嫣然:“娘,我还小呢,您可不能听她们的,把我早早嫁了!”
女儿这扑闪着大眼睛让嫣然的心都软了,捏下她的脸:“你听谁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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