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道韫见冉盛走了过来,便向陈操之拱拱手,自回房息去了。
七月初三清晨,谢道韫起身梳洗毕,敷上粉,让侍婢因风去把陈操之请来,问:“子重,你看我这样子能见桓公及西府诸人吗?”说着,端立不动。一副让陈操之验看的样子。
陈操之上下看了看,说道:“英台兄双足太小,你伸出来与我比比——”
谢道韫伸右足与陈操之左足一比,大小真是太明显了,弄得谢道韫有些羞赧。
陈操之道:“英台兄可再套一双大一些的履,嗯,履中履。”
谢道韫莞尔,“嗯”了一声,又问:“子重还有什么要提醒的?”
陈操之看了一眼谢道韫的双手,手背莹白、指节修长,这是弹琴吹箫的手,很奇怪,谢道韫身形纤瘦,按理说这手指应该瘦削露骨才是,但谢道韫的手指却如细笋尖,柔美不逊色于桓温小妾李斛珠,记得以前在吴郡同学时谢道韫双手并没有这么美白啊。
谢道韫见陈操之看她的手,便将双手笼在袖中,负于背后,摇头笑道:“子重眼光太厉害了,如果别人都像你。那我岂不是寸步难行了!”
这时,柳絮端了一个小铜盆进来,搁在小案上,说道:“元郎君,萸连汤备好了。”
谢道韫便挽起袖子,将双掌浸在那黄色的萸连汤里,过了一会,伸出来,晾干后,那莹白的双手成了淡黄色——
陈操之叹道:“英台兄也很辛苦啊。”
谢道韫微笑道:“彼此彼此。”
陈操之嘿然道:“萸连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功效,暑天小儿用于沐浴,不生疗肿。”
谢道韫轻“哼”了一声,心道:“难道要我全身都在萸连汤里泡得黄黄的!”
用罢早餐,众人上路,此地离姑孰约三十里,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冉盛派两名军士先一步赶去军府向谢玄禀报陈操之、祝英台到来的消息。
立秋已过,早晚凉爽了许多,谢道韫觉得乘车颠簸得难受,便下车步行,陈操之也就牵着坐骑“紫电”陪谢道韫走路。
谢道韫看着这匹颇为雄骏的枣红大马,问道:“子重,我能否学会骑马?入军府不会骑马,似乎有愧。”
陈操之想起那次与陆葳蕤同乘共骑陆葳蕤不敢分开腿的样子,不自禁地朝谢道韫腰下一看,“嗯”了一声道:“那要准备胡裤,牛犊鼻裤也行。”
谢道韫脸颊顿时火烧火燎一般发烫,敷了粉,脸不见红。但脖颈、耳后根都红了,有些羞恼,心道:“陈操之,你真是一点不把我当女子了,话不会说得隐晦婉约一些吗?比兴啊,那次在瓦官寺回答褚太后关于比兴的异同你不是回答得很好吗,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比与兴,皆拟议、譬喻也——”含嗔道:“这个不须提醒,我早有准备。”
陈操之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昧,英台兄再怎么说也还是女子,不比长康、尚值他们,言语还得注意点,便道:“英台兄,抱歉。”
谢道韫见陈操之致歉,觉得自己有些没道理,子重这是好心提醒她嘛,转头看了看,其他人都隔着数丈远,便道:“无妨——”想再说些什么,一时无词,这可真是少有的事。
陈操之却道:“英台兄。依我之见你还是不学骑马的好。”
“为何?”谢道韫奇怪地问,随即想起陈操之可能是出于对她女儿身的考虑,脸又有些发烫。
陈操之道:“淮北战事频仍,军府幕僚多有从征者,英台兄不会骑马,桓公自然就不会命你从军参谋,西府中不会骑马的官吏并非只有你一个,所以英台兄不必有愧。”
谢道韫说道:“待在西府安身后再说吧,我是很想学骑马的,听闻鲜卑慕容氏,无论男女。皆能骑射。”
陈操之道:“南人操舟,北人骑马,各有所长。”
陈操之行路颇速,跟着陈操之走路谢道韫有些吃力,走了六、七里,额角汗出,有些跟不上陈操之的步子,那几辆牛车已被甩到了后面。
陈操之道:“英台兄去车里歇着,红日升起,天热起来了。”
巳时初,一行人过了横山,前面便是白纻山,姑孰大城在望,还未至子城,就见谢玄领着几个武弁和仆役迎了过来,与陈操之和阿姐谢道韫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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