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太夫人担心元妙仪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荣安侯府在盛京中的脸面也彻底不用要了。于是不吝银钱,天价的补药流水样的下去,总算是让人退烧了。
虽然醒来之后有些记不清之前的事了,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与此相关的下人,或打或卖,一时间家中再无人敢私下议论此事。
而元令珩见幼妹本就孱弱,一病之后更是瘦得可怜,便天天白日里守在妹妹这里,夜晚再去跪灵。
元妙仪外院的人摸清了这个规律,加之元妙仪素来宽和,便仗着在主子这里有几分体面,对吩咐的事有些不上心了。
谁知昨夜元令珩惦记幼妹,想着中途来看了看。这一看,便正好撞见了外院的二等侍女和婆子在玩牌,架在院中的药已经煮过了时间都不知道,当即就大发雷霆。
元令珩素来温文,书院中的先生曾称他温文如玉,有古君子之风,家中的下人何时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
加之他毕竟是家中长子,地位在府中仅次于太夫人和元弗唯,下人们吓得在外院跪了一地。
今早人牙子来过之后,院中更是一片井然。别说是如同前几日那样偷摸着喝酒玩牌,现如今院中奴仆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生怕触了长公子霉头,叫发卖了出去。
元妙仪毕竟不是原身,加之她前世并没有同胞兄弟姊妹,于是这几日面对着元令珩总有些生疏之感。好在元令珩只以为她还在病中虚弱,并不以为意。
怕她情志郁郁,对身体无益,便时常来陪她说话。也许是受原身的残留的情感影响,又或许是这几日元令珩的倾心呵护,元妙仪对他倒也真的亲近了起来。
若说这个兄长,自是比前世孤身一人要好上许多的。但若说起父亲,那是有了不如没有。
亲生的女儿大病数日,做父亲的不闻不问,于情不合。而京中府中,为着他做下的丑事,也是物议如沸,此时还不知弥补,于理一字上,也说不过去。
此般于情于理皆不能做好的人,如果不是上头的兄长早逝,荣安侯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而坐在主屋中的元太夫人,此时的心思竟同元妙仪心中所想一致。
元家子嗣不丰,追随太祖皇帝起事之后,便同老家的亲戚来往也断了。元太夫人膝下唯有二子,最疼爱的长子聪慧,于政事上也是敏锐,但可惜寿数不长。
次子但是身体康健,偏偏头脑不大灵光。
而外间,穿着藕色披袄的侍女快步走过连廊,撩开主屋的帘子,打断了元太夫人此时的思绪。她正要屈膝行礼,元太夫人抬了抬手道:“直接说吧,人到哪儿了?
那侍女恭敬地垂头答道:“回禀太夫人,裴大人一行已经过了明德门,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到太平坊了。”
太夫人微微颌首,侍女便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她,和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荣安侯,元弗唯。
主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元太夫人拨动手中佛珠的声音,许久,荣安侯才涩声道:“此事,恐怕还要仰赖母亲帮忙。”
元太夫人半阖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虽不见她疾言厉色,可说出的话却让元弗唯心头一颤:“我让你这几日多去看看仪儿,你倒好,打量着能瞒着我,见天的在外头和那狐媚子鬼混。我早就让你把她处理掉,你把人藏哪儿去了?”
元弗唯嗫嚅着,许久才低声说:“我将殊棠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元太夫人便将手中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手边的案几上喝道:“荒唐!难不成你还要娶她做继室?!”
元弗唯慌忙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儿子不敢,但殊棠腹中已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实在是不忍让她一尸两命啊母亲!”
元太夫人见他此时脑子居然还不清醒,声音中也染上了怒气,她沉声道:“侯爷,你以为你娶的是什么蓬门小户之女吗?”
见元弗唯还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元太夫人心中长叹一口气,只得将事情掰开揉碎讲给他听。
“你娶的可是河东裴氏之女,你的那位泰山大人虽已不在人世了,可京中遍地都是他的故友门生,否则你当荆州那边如何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裴家的人如此迅速的进京,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新皇登基还未满半年,且最恶此事。此事闹得京中人尽皆知,若是裴家此时告你,你是想整个荣安侯府都葬送在你手里吗?!”
被元太夫人这么一喝,元弗唯这才惊觉此事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想起有可能要牵连候府,背上霎时间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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