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好久没有动静。
我正猜这个倨傲自负的男人是不是已经离开时,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便是侍女低低地相问:“侯爷,姑娘像是睡着了,要不要叫她起来吃点东西?”
“太医怎么说?”唐天重的声音居然就是身侧,听来平静和缓。
“太医说,饮食正常了,恢复得会更快些。”
我的肩便又被轻轻地拍了拍,“清妩,吃点东西再睡。”
侍女的托盘里,是六样不同的羹汤,龙眼燕窝,种种不一,都是滋补上品,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要吃那样?”唐天重微笑着问。
我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冰糖莲子羹。”
唐天重皱眉问侍女:“是哪一碗?”
侍女犹豫地望了我一眼,才说道:“是……刚被撤下去的那碗。”
唐天重眼底闪过不耐烦,回眸瞪我,“既然喜欢吃,刚才怎么不说?”
我轻笑,“侯爷见谅。想来想去,还是原来那盏好吃。”
一语双关,暗藏机锋。
他不是笨人,言外之意自然听得懂,脸色沉了下来,忽而一拂袖,喝命:“端来给她吃!”
他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顿时让我心神一松,再喝着送过来的莲子羹时,也觉味苔已经恢复过来,果然香甜得很。
没有心的莲子,不苦。
并未刻意打听,我也很快弄清,其实我并未离开皇宫。
这里是勤政殿,摄政王父子在宫中处理政事的处所。这间房间,正是唐天重本人在宫中的寝室,位于勤政殿西南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赋莲阁。
这个最常出现在我身侧的侍女,也是唐天重的贴身侍女,名唤无双。
连侍女都无双,更遑论其本人的傲慢无双了。
想到他居然能对自己堂弟下那样的毒手,即便是他在最后关头救了我一条小命,我也对他殊无好感。若他到房中来看我时,我不是侧身往里装睡,便是疏远有礼地向他微笑着,打听唐天霄的病况。
到底我的伤势沉重,又有着个名义上的昭仪身份,虽是落入他的掌控之下,他倒也没有像那晚那样对我无礼,只是在我问到唐天霄的病况时,脸色会明显的沉下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我没有向他问起南雅意。
从他日夜出现在勤政殿,便可以想像他对南雅意的冷落。
好在,南雅意和我一样,并不需要他的怜爱和关切。能在深宫大院的一隅,不引人注目地安静生活着,便是我们目前所能冀盼的全部。
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从皇后还有心思处置我,勤政殿还能如常地人来人往,我料定唐天霄应该并无大碍。
既然我已是宫中昭仪,他若是无事,我被接回怡清宫,那是早晚的事。即便唐天重位高权重,也不能将一位妃嫔长久扣留在自己身畔,以免惹人非议,坏了自己的名声。
相比这个让我时时不安的康侯,我更希望回到唐天霄身畔。至少他会尽他所能维护我,并且……由着我安静地活着,等着,等那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
只是得罪了沈凤仪,日后在宫中想安稳立足,只怕更不容易了。
唐天重并不擅于察颜观色,但心思的聪敏机警,并不在唐天霄之下。几度见我面含愁色,便默默走到一边,让无双泡了酽酽的浓茶来,静静地品啜着,许久都一言不发。
而我比他更习惯于沉默,哪怕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我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我只是奇怪,明明听说过,摄政王已将手中大半政务交由这位长子处理,他哪里来的时间,整天呆在房中,和我这个比哑巴好不了多少的无聊女子相对,静静地品茶,除了彼此的呼吸,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他不会觉得无聊?
身后的疮伤渐渐结痂,随之而来的就是肌肤上的刺痒难耐。想来太医早有交待,我虽忍着不说,无双也发觉出不对,每日午后便垂下帏幔,解了我的小衣,为我涂药。
“姑娘觉得舒服些了么?”无双轻柔地涂着药,笑着告诉我,“这是侯爷让太医院特地配制的良药,不但清凉生肌,而且可消除疤痕。太医说,用了后伤口恢复后保管不会留下痕迹,可以平复如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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