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青有些害怕了。她嫁到汪家这么多年,每年都会看到几场大洪水。可是象这么大的雨和这么大的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雨要是再下,水要是再涨,她的老磨坊就会被淹,她坝里的谷子玉麦就会被洪水冲走。要是那样,这日子咋过?老天爷,你就不下了吧!她在心里喊着。
……
林秀青感觉到浑身疼痛,她以为是干活累了。她想起听人说过,做活路累了,喝点酒,睡上一觉就没事了。她到灶房里去,打开碗柜,拿出一瓶酒来,倒上半碗,端起来,一仰脖子就吞了下去。随即,心头热热的,有股热气往外冲。那感觉还真不错。她又倒了半碗,刚要端起来喝,有个人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是汪子林。
“你跑哪去了?咋才来。”
“我一直都在啊。”
“来,我陪你喝酒。”
“哎……”汪子林叹道。
“你叹啥子气,来啊,喝点酒好睡觉。”
“真是苦了你了。要不,你再去找个人,帮帮你吧。”
“你说啥?你不要我了?”
“听我的话,去找一个吧。别让我看着心痛……”
林秀青还想说啥,可抬头一看,汪子林不见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好多好多的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一翻身想起床去,可刚刚坐起来,那房子旋转起来,心头在发呕,脑壳在昏痛。她使劲摇了摇头,试了几下,都没有坐稳,只好又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好一点了。她睁开眼睛,想再次试试坐起来。可刚一睁眼,房子又飞快地旋转,她不得不把眼睛又紧紧地闭上。
林秀青病了。
她的太医大哥来评了脉,开了两付药。
林秀青这一病,可苦了四奶。她煎药,倒水,割猪草喂猪煮饭扫地,累得她也差不多撑不住了。田头地头没有人管,秧苗玉麦倒成一片没有扶,林秀青心里焦急得不得了。
雨过之后,天放晴了,河里的水也消退了。林秀青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壁头挪到龙门里,靠在门框上看着河对面那些被洪水冲得倒成一片的秧苗,呆呆地看了很久。她心中的焦急更加让她坐立不住了。
林秀青叫崇礼去看看自家田里的秧苗和地里的玉麦是啥样子了。崇礼脆声声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去了。
“秧子玉麦都倒完了,旁边他们的都抽起来了,”崇礼回来对秀青说。
“唉!天哪,还让人活不啊?”秀青万分痛心地喊了一声。晚上,她对崇礼说,“要不,明天你拿些干谷草去,把倒了的秧苗扶起来,三窝拴一把,你看,就这样,”她一边说,一边捡起三根筷子,做了个样子,“如果不扶起来拴好,今年就结不起谷子了,我们吃啥呢。”
“哦,”崇礼答应着。
“弄完了再把玉麦也扶起来。”
“好。”
“那明天,我们两奶奶一起去吧。”
林秀青看了看四奶,嘴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她本想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去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又病着,那么多的秧苗,那么多的玉麦,光靠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要猴年马月才抽得起来哦。再说,这崇礼也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有他奶奶在,她也放心些。只是,苦了娃娃,也苦了你啊!
林秀青的眼睛湿润了。
第二天,四奶带着崇礼,去田里了。
林秀青坐在檐廊上,看着天井外面朗朗的天,青青的山,心里万分焦急。他们两奶奶……她始终放心不下。她找了一顶大斗篷(斗笠)戴在头上,又找了根棍子,一个小凳子,慢慢地出了门,慢慢地去了田里。
“你不要命了?太医说得清清楚楚,晒不得太阳晒不得太阳,你偏不听!”四奶好一顿地埋怨。
“我还能动,扶一窝总要少一窝嘛。”说着,她把凳子放在田里,坐在凳子上,一棵一棵地扶起秧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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