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住铜铃回眸,月光下的脸肤显得有些苍白。
见那双蓝瞳烁着光、一瞬也不瞬,似教她摆出的阵势给弄懵,她不禁腼眺地笑了笑。「……没事,狼应该离开了。唔,也可能是我弄错,其实根本无事的。」
他没有应话,傻了般盘坐不动,连那头及肩的微鬈发也凝结一般,偏偏胸口起伏甚剧,包裹着的翻腾心绪,仅有他自己才知的东西。
伍寒芝又道:「西海药山这儿多是山林与野原,谷地亦多,在外行走常见野兽出没,我这驯兽铃是祖上传下来之物,听家里老长辈们说过,是域外一支与猛兽生活在一块儿的部族所打造出来的东西,我用过几回,猛兽确实不敢靠近……」太习惯去安抚身边所有的人,就觉很有必要跟他解释一番——
「对了,我还带着不少颗甩地炮,都在老米背上的袋子里,那种炮不用点火,只须使劲儿往地上甩就会爆出巨响和火光,也能吓退野兽的……啊?!」她讶呼一声,因为持着驯兽铃的那只手腕骤然被逮住。
男人的身手快得匪夷所思。
他盘坐,她站立,两人之间明明还隔着一大步距离,瞬息间他已扣紧她的手。
两具身躯陡然相近,身长颀秀、在女子中确实算是高个儿的她,脑袋瓜竟还抵不到他颚下。
「你……」嗓音梗在喉里。
见他埋头凑近,一管高高的、挺得不象话的俊鼻竟然就着她的手东嗅嗅再西嗅嗅,夜月银光洒在他乱发上,镀出流金般的褐红色泽,伍寒芝忽觉心头一荡,指尖微痒,有股想要摸摸那头乱发的冲动……就像……像帮老米、帮家里养的两头看门大犬顺顺毛那样……
下意识吞咽唾津,她颊面发烫,被自个儿的古怪想法惊怔。
「兽族。」邬雪歌低低吐出两字,铜铃上最原始的气味永不会消散,那是出自于他的母族。
这些年四处飘泊,他一直在打探兽族行踪。
当年从娘亲口中仅知族人并不多,不到两百口,且常随着兽类迁徙、居无定所,他没有非要寻到他们不可,只是想着若能会会那些族人,也许是能找到一个所在,令心定下。
他的神态幽远且神秘,撩动人心,伍寒芝只觉方寸微麻,呐呐地问道——
「你知道兽族?你……」思绪飞掠,忽记起大庄里的老人和家中长辈尚在世时对兽族人的描述,说他们不管男女,个个高眺健美,深目高鼻的面容轮廓是域外部族中最最好看的,头发尽管有一百种色泽,但眸珠永远像万里无云的蓝天那般湛蓝,老人们还说,他们惯于用鼻子辨识人与物,嗅来嗅去,再怎么无色无味都能嗅出个子丑寅卯。
她明白过来,长睫扬动。「原来你是兽族人。」
女子微仰的脸容让他想到剥了壳的水煮鸡蛋,十分稚嫩,眉眸间却是沈宁定静,能看出她眸心带着兴味,对他感到好奇。
邬雪歌下颚微抽,双目不由得眯了眯。
她当真不惧他?
人烟罕至的深夜谷地,她落进他手里,她手无寸铁,没半点功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弄死她……她还有闲情逸致探究他了?!
这姑娘根本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将他从流沙里「救」出来、莫名其妙塞食物喂食他,更莫名其妙的是——她怎会觉得高大强壮的汉子如他,需要纤瘦的她保护?
「狼来了,你挡在我身前做什么?」尚未意会过来,疑惑已随心志问出。
伍寒芝表情明显一楞,螓首略偏,秀逸的眉间动了动。
她打量他的样子,好似他问了一件很古怪、很不着边的事儿。
捺住迷惑,她语气寻常道:「我较你年长,遇了事,自然得护着年幼的!」
一向都是如此,从小到大,她都是守护旁人的那一个。
其实很习惯,真的、真的很习惯了,她也觉自个儿做得挺顺手。
腕骨蓦地感到疼痛,男人手劲过大,紧扣的力道令她不禁倒抽一口气。
「你、你能放开了吗?」她忍痛轻问。
「我若不放,你奈我何?」
什么年长的就该护着年幼的?
要他来说,这世间弱肉强食,她想护他,还得看她有没有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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