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所言甚是。”那是,先皇骤逝,如今只要当今皇上没打算动他,便没人动的了他。看六王爷既能平安从京中归来,怕又是好说歹说了那一番自己绝无二心的话才得以换得苟活吧。
李全澔想了想,从包袱中拿出一捆卷轴,他本想若是不济或出了什么意外,李子遗的墨宝就跟行动金库一样,便带上了几卷用油纸包着,“王爷若是不嫌弃,全澔手中倒是有一幅字可以相赠。”
“本王就收下了,就当交了你这朋友。”
“能有六王爷做朋友,全澔那是死也无憾了。”
“你这人真是……”六王爷笑道,“这样,明日正午一样在刚才那铺子,本王让张总管来领你去知州府。此去惊险,务必小心。”
“谢王爷提点,奴才这还有事便不多叨扰了。”
“嗯,去吧。”见他人影完全消失在街头,六王爷这才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一看。这字清新俊逸,洒脱不凡,一笔一划间都是那么舒展自在,倒有些眼熟。但却怎么也和刚刚那个身穿布衣唯唯诺诺的奴才连不到一块去。但再想想他那藏在风尘下的笑容和俊秀的脸庞,便觉得自己那十皇弟的眼光也不是那么糟了。正打算将卷轴收起回府,却意外看到了左下角的署名,不是李全澔,而是李子遗的落款。
这转念一想,便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妙人!妙人!”
※※※
在客栈里睡了一夜,隔天正午,李全澔这又穿回了粗布衣衫,到肉汤铺里要了碗肉汤。接着张总管便来接他去知州府,那府中的总管也是他熟识的,只说这阿喜是王爷府上的婢女的表弟的小舅子,这不进城来讨份差事,只是王爷府上正好没缺,便来拜托知州府。至于知州府总管,他自然是不在乎王爷府上的婢女的表弟的小舅子是什么人物,只在乎这是王爷府带来的人,给王爷府做人情那是求之不得呢。
总管问他是否识字?
李全澔只是露出了那个憨傻的招牌笑容,然后在卖身契上工工整整地画下两个圈圈。
于是他这便安心在府里待下,负责一些庭院洒扫的差事。李全澔这大半辈子都在做奴才,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只是他不管怎么扫都会越扫越靠近账房,久了便也摸出这里人出入的习惯。摸准了时间便溜进账房仓库,把需要的账册给翻了出来,每日记下,或是干脆偷出来,隔天再放回去。他用他自己的暗号抄写,若是一匹布便画个方框,若是银两则画圆形,米粮则画椭圆形;数字用的是阿拉伯数字,再往后推两个,若是1便记作3,若是8便记作0。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他在胡乱习字罢了。因为他来的突然,府内正好没有多的空房,便让他在柴房住下,更方便了他私下抄写,一个月下来,竟也没人起疑。
这天李全澔如常在翻看账册,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想出去已是来不及,只得伏下身来藏在书架后头。
“管帐的,这事办的可妥贴?京里来的那些人,今天可查到府上来了。”
“那账册老夫已核对过三次,就算他们真要点,银钱昨日也都悉数补上了,保证万无一失。”
“真正的账册可有存放妥贴?”
“自是当然,就在第三层架子底下。”
“等这批银钱处理完,便把这批账册烧掉吧,就怕万一。”那人说完便往里头走,眼见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李全澔那是紧张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去了。
“阿喜!你怎么在这?”
“阿喜我、小的……奴才见这账房久未打扫,便想进来整理一番。眼见两位大人走了进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躲在这了。总管不要打我。”那双眼睛委屈的盈满泪水,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这在宫中待过的人,演戏谁都会一点,身份越高越是戏精,要哭就哭,要笑便笑。李全澔这还算是一般的。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新皇景嘉,还能三天不吃不喝,大哭七天守孝,那才是个中翘楚。
总管本是想就地杀了他的,但想想这人是王府带来的人,要是问起怕是不好交代。
见总管脸色不对,李全澔才赶紧说道,“两位大人说了什么,奴才完全没有听到。”
“总管,这小子不识字,不碍事的。”账房替他说话。
“嗯,念你初犯,这次罚你一日不准吃饭,再扣你一个月工钱便是。之后要是再犯,小心你这条小命。既然都来了,就把这打扫干净再走吧。”
李全澔哆哆嗦嗦地连声称是,目送两位大人远去,又更是大着胆子继续抄写那账册。
是夜,被扣了一整天餐食的李全澔饿的两眼发晕,在府里没个熟识的人也没人替他送饭,却知不能再多待,趁着夜深的时候,把抄写好的账册塞进布包里,爬上府里的树,站在那墙头上看着底下之高耸,一咬牙番强便跳了出去。幸亏有那几年功底,不然怕这条小命没给丢了也要少了两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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