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嵁默了默,撩起遮面的发,露出另半张褶皱的面容。
“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我只是阻止自己而已。”
凌鸢跨前几步逼到他身前,直视他丑陋的伤疤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毕竟等我老了,你还依旧是年华正好。亲情都不能笃定,我又拿什么赌莫名的情愫?死过一次心了,反而更怕伤心。”
凌鸢深深地望着他,望他的眼,他的发。曾经齐肩短发,虽然黯淡,好歹还是一片乌黑。如今便如凛秋的荒草,枯黄干涩,显得苍凉憔悴。
即便这样,凌鸢仍说:“沈嵁,我喜欢你!你变成这样,我依然喜欢!”
沈嵁眼中看不见抗拒,眉目间流淌着温暖:“我瞎了一只眼,另一只也许也将瞎了。”
“没关系,我不瞎,我替你看。”
“万一我老了。”
“你活着,我喜欢你的人,你死了,我怀念你的魂。我就喜欢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每次,都只喜欢你一辈子!”
沈嵁摇摇头:“你的一辈子和我的一辈子,始与终都不在一道,我陪不了你一辈子。”
“有你,一天便抵一辈子。没有你,一辈子于我只是无趣漫长。”
钟情衷心,至此道尽。何其真?何其痴?
最后的负隅顽抗,沈嵁提了一人:“你爹他——”
凌鸢古怪地笑了下:“你以为他会反对么?”
沈嵁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明白了。
“爹逼你其实是逼我,想叫我绝了念头,却绝了你的念头,几乎逼死你。他肠子都悔青了!于是这回,他干脆直接来逼我啦!”
沈嵁愣住。这半日,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之多远远超过这几年里的总和。说不清是喜是悲,终究付之一笑。
“说到底,是他在试我!”
凌鸢耸耸肩:“老江湖嘛,蔫儿坏!”
沈嵁望着她,越笑越柔,轻轻说:“挺好的!”
凌鸢歪着头,也笑:“好什么?”
“脸毁了,挺好的。”
“哪里好?”
“起码,你不用觉得是在喜欢晴阳舅舅了。”
收纳了凌鸢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沈嵁双手捧住了这张犹显稚嫩的脸庞,用保存的半张脸勾勒了深情款款,很低很慢地倾诉。
“我想你记得沈嵁时,眼前只看见我的脸。哪怕它丑得很可怕,也是我,只是我!”
长长的吻落下,惊艳一树杏花飞扬,诺了这一生。
【彩蛋】
听说关于沈嵁和凌鸢的事,凌煦曈夫妻竟曾商议过,决定若是沈晴阳不同意,乌于秋便与他割袍断义。身为结义弟弟,晴阳不禁唏嘘慨然:“为了儿女婚事舍弃金兰之谊,姐姐也是很豁得出啊!”
在旁悠闲吃茶的凌煦曈莫测一笑,不紧不慢地又补了温柔一刀:“听大嫂说,当初弟妹早对越之和豆蔻的事有所察觉,还曾提议叫我索性与杜二爷结拜,届时名正言顺长你一辈儿,你便也只能就范了。弟妹这人,果然女中小诸葛,江湖真英杰。想得周到,妥帖!”
晴阳登时泫然欲泣:“真儿,我的真儿竟弃我如斯!”
凌煦曈教育他:“婚姻大事,成人之美,不可小气!”
晴阳抹一把辛酸泪:“我算看出来了,这一夜之间吧,人人都向着我哥了。我成了没人要的娃了!唉,果然长得漂亮就是招人疼!”
沈涵也在边上,体贴地抚着父亲的后背,语重心长一片孝心:“爹此言差矣!大伯伯跟您长得多像啊!他漂亮,您就漂亮,他招人喜欢,您一样受待见的。大家这是爱屋及乌!再者说,大伯伯和豆蔻姐姐在一起,那咱名正言顺就是一家人了,比结拜还铁板钉钉。以后出门人家不说您是凌家当主的干小舅子,要说姑父是我们沈家的亲家公,这金兰之谊断得值,娘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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