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豫章道:“我就去。明日起开始发卖下人,你们先商议着买谁回来抄个单子。家下人等我不熟,好的还罢,歹的买回来才不好。”
大奶奶道:“都是一家一户的,买谁不买谁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依我说待寻了住处再唤媒婆来家仔细挑了吧。何苦让她们骨肉分离。”孟家下人一团乱,亲戚纵横,大奶奶再不耐烦耍平衡的心眼子。何况如今客居,林贞又不好惹,何必为了几个不好的下人惹林贞不快?孟家的家风之坏无人比她更明白。倒也有几个忠心的仆役,至如今她也自身难保,也是顾不上了。
林贞道:“我的两个丫头必要买回来,不知这两日受了多少委屈呢!”
三多和九如听的后怕,亏的没跟去夫家!不然到牢里走一圈,便是干净,人也当你不干净了!
孟豫章累的很了,话毕自行去休息。林贞忽又想起一事,忙唤丹旭:“孟家的事儿你听到甚闲话不曾?怎底好端端的就要发作?”
众人齐齐一凛!
丹旭道:“才要告诉姐姐,一时忙乱又忘了。”说着叹气,“还有甚事?姐姐可记得城外那个番僧?”
番僧是个卖|淫|药的,大奶奶等人的脸色开始发青,若是阴私事儿搅的满城风雨,小辈儿的女眷如何嫁人?
丹旭又道:“公爷同番僧混在一处,还连了几个公府侯府作耍。谁知那日榕王殿下……呃……总之榕王殿下不好了,圣上当庭震怒。不单贵府,还有好些人家都叫发作了。番僧更是直接砍了!”
三奶奶满脸血色褪尽,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不顾我死活!她们不活啃了我已是大度了!”丹旭的话无须说的太分明,往日她们妯娌已说过一回。榕王牵扯进阴私淫|乱之事,还有甚前途可言?本朝藩王自去封地,再是龙子凤孙也只好叫圈死一世。如今□□的子孙里已有穷的讨米的,何况丢尽面子的榕王!先前若还有一二分怨娘家的心思,此时却不敢了!到底她爹也不过一介庶子,又有儿孙要顾,还能如何呢?只能算命苦吧!一时又想起早死连个孩儿都没留下的丈夫,呜呜咽咽的哭了。
这两日哭的太多,林贞早已不耐烦劝,只随手递了张帕子。大奶奶忙问:“永宁公家可有妨碍?”
丹旭摇头。
大奶奶怔了半天,心仿佛在天上地下滚了一圈,口中含怨道:“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家,你们可都不曾经见过吧?今儿可长见识了?”
三多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奶奶还没瞧见过我们被舅舅坑的时候哩!娘和姐姐好悬没死在他们手上!姐姐说了,旁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做女人若指着娘家人,怎么死都不知道。爹娘哪有不偏心眼的?能为了女儿家损了儿子的?”
丹旭暗骂一声蠢丫头,忙岔开话道:“还有一件事儿,三奶奶的铺子叫锦衣卫砸了,伙计因有身契,都抓等发卖。三奶奶看着可要买回来继续做买卖?”
林贞道:“我记得那两口子原是良民,到明日赎他们出来,若还肯干便再支个铺子,三嫂也有些零钱。若不肯干,舍几两银子与他们,叫他们回乡或是另寻生计吧。世人经了锦衣卫一遭,等闲的都唬破了胆子。十分不肯再住京城也是有的。”
三奶奶摇头:“罢了,我没那本钱,旁人也犯不着碍着临川候家来买我的东西。还是指着祭田里的出息吧。”
“祭田能有几个出息?饿不死就不错了。”
大奶奶苦笑:“罢罢,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儿。四婶儿无须操心,二婶带了孩子回娘家,那孩子日后也算不得孟家人。除去你们两口子日后生的,我跟你三嫂通指着三哥儿一个,我还个小庄,日常尽够了。你若看不过,年节下与孩子们几身衣裳便是了。”大奶奶自来聪慧,就是哭着也没哭坏脑子。她深知来日方长,一次把人情使尽了,一个弄不好两下里扭上,那才叫没有回头路。日后仰仗的地方多着呢,何况一家管一家的事,自家不立起来,莫不是两个女儿也看叔婶脸色过活?待孩子们长成人,还有十几年呐!
自强自立的人素来讨人喜欢,林贞丢开那一边,又问:“朝上还有甚新闻?”
丹旭回道:“鲁王不知为何,紧抓着此事不放。倒是太子殿下替榕王求了几句,街头巷尾都在传。也是要过年了,从轻发落的意思。”说毕顿了一顿,“再多小人也不知了。”
丹旭算个能干的,可他不过一介布衣,只听的到些许市井流言。朝上早吵成一团。按说此事不大不小,说句到家的话,不过一个藩王,还是顶小的那个,就是圣上脸上不好看着些,于家国大事毫无关联。牵连至此,无非是鲁王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先前鲁王想拉拢榕王,却被榕王所拒,心生埋怨。逮着机会了便落井下石,先要一窝端了榕王一系,好叫剩下望风头的有个警醒!也就是临川候家还算严谨,不曾出了大错才逃脱一劫。何况眉毛胡子一把抓未必都能治死,不如逮个软柿子捏得稀烂,叫那些还想着坐收渔利的看看墙头草的下场!
偏又有皇后长期被勋贵出身的妃妾挤兑,越发失了从容,太子最恨勋贵。不曾站队的人家苦不堪言!好端端的从祖上袭了一身富贵,贪念便有些,“从龙之功”又哪里敢想?风云突变的,大伙儿想吃个安稳饭罢了,谁料竟闹出这等大事!一时观望的勋贵齐齐皮紧,忙不迭的往鲁王外家送礼!
勋贵的作为更是惹了太子。他本是元后嫡子,最名正言顺不过,可恨勋贵们竟如此大胆!心里狠狠记了一笔!面上却一丝也不带出来,一脸仁厚的背地里在圣上跟前痛斥承平公等人带坏了他“老实忠厚年幼无知”的弟弟,恰触动了圣上的心思,惹的圣上对承平公等人动了雷霆之怒,当朝发作起来。太子乐的给勋贵插了一刀,偏还要装好人,奏曰:“臣闻:子孙不肖,父母之心最忧!承平公太夫人已是可怜,臣不忍以子累母,太夫人之诰命本也源其夫,便是查抄也不可惊动老人。”
都要抄家了,能不惊动老人么?鲁王胃里直犯恶心,虚伪至极!他也恨承平公跟着榕王屁股后头转,反倒说:“谋害皇子,岂能轻饶?便是全家流放也不为过!”
圣上霎时脸拉的老长!他最不想听榕王真事!
太子好悬没笑出声儿来,忙摇头道:“二弟此言差矣!虽承平公府欺辱百姓强占良田之事气病了四弟,却也说不上谋害!孤知你心疼四弟,莫不是孤不疼?只是我等虽是皇家,却也不好行蛮横之事、叫天下人看着不像。何况稚子无过,女眷无辜,严惩有罪之人便是,何以牵连甚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孤听不得那年幼稚子受苦累之言。”承平公府还有个孟豫章,孟豫章还有个御史师父翰林外公,保上一保,既叫无干的文官看到他的“仁厚”,也算送魏文明一份大礼,最后让父皇瞧瞧哪个儿子更和软。做了太子皇子,不能干不行,然能干到一丝毛病都无,就该圣上捏死你了。国之储贰终究不是九五至尊,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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