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荷包里取出小金锞子来赏他,又拍拍他的肩头问名字。
他眉头一逗儿,乐得大喜,扎起架子谢恩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小的永裕,永远的永,富裕的裕,今儿个得太后娘娘的赏,起码半辈子都富起来了!”
这话说的讨巧,众人都跟着笑起来,太后又大方赏了几颗金锞子方打发他去了。
他理了理黑绒箭衣,摘了倒缨盔一叩头,仰脸露出整个前额红粉勾画的“通天红”,背过身踏着水粼波光,热闹喧嚣,绕进了戏台后。
“……继承大统那是太子哥要接的桩儿,我嘛,闲了替人帮衬帮衬,做一闲散王爷,管庄子开铺子,什么来银子鼓捣什么,有钱才是大爷,尧尧将来的嫁妆,二哥为你攒大份子,保你永永久久地富裕下去……”
“盛茏……”盛苡眼眶子鼓得发胀,他还活着,活着找她来了!她昏头涨脑,心里短了主意,她要跟他走,一起去万寿山替爹妈守陵,在他们的墓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欸!”四格格捅了捅她胳膊,羞涩道:“就是他……我那相好的……他是戏班里的台柱儿,挑大梁的……”
“什么!”盛苡似没听清似的,被她的话掏空了心神,浑身泡入了冷汗中直抖哆嗦,“格格……”她扣紧她的手肘,“你不能……四格格你听我说……”她猛地狂了样子,“你不能!你跟他俩人不对槛儿,你是公主……”
“没想到……”四格格拨落她的手,失落地垂下眼,“连你都这么想……拿这话堵噎我,公主又怎么了?和自个儿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么?你跟我哥子不也磨了那么些会儿才成事吗?”
她跟皇帝,盛苡惊悚一惧,忙握拳抵住心口翻涌出的一股恶心,脸上惊白失了血色,她卸下一身戒备,被他周围的环境所容纳包含,她自私自利地以为日子已经开始好转起来了,她有了他,有了家,有了依靠,再也不必独挑儿似的过日子了,偏偏这个当口,不早不晚,老天跟她逗了个玩笑。
四格格被她的样子唬住了,以为是因为她的惊吓,忙扶住她问:“这是怎么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草率……”
“没事……”盛苡摘下帕子捻了捻汗,靠回在椅背上怔着眼,没个进气儿,气息奄奄地劝解道:“一大早从南苑奔回来,想是热着了,这事儿格格自己拿不得主意,甭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等戏班出了宫,俩人有了了结,你就断了这份念想,人心险恶,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格格身份尊崇,总会找到跟你般配的良人……”
话说着,她愈发确信自己的推测,盛茏进宫是有预谋的而非巧合,横竖目的是奔她来的,她暂时不明白他的盘算,需得尽快跟他碰头,届时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形,她都认了,只是在这场恩怨仇恨的博弈中,四格格是无辜的,盛茏对四格格有真情,她缺了半个脑子也不敢信。
四格格开口反驳的话被凑响的锣鸣鑔响给淹没了,第二出戏开场了,唱的是《思凡》,她没再见到盛茏,心弦略松了下,就见御前大臣,睿亲王领着内奏事处的官员,捧着黄匣入园而来,这是有要紧的军报到了。
皇帝偏过头跟太后说了句什么,想来是告别的话,便起身拂过袍子匆匆去了。
盛苡望着他的背影,一身的龙鳞金绣模糊成重重的光斑淡化在眼前,灼伤着她的心头,她跟他之间,情一场,梦一场,终究是个逆天的错儿。
黄匣中仅有一件军报,陕甘总督黄靖跟甘肃巡抚梁守仁发来的飞报:湖北漕运总督谭仲秋率卫所运军北上运漕粮途中,遭歹人突袭,军饷尽毁,全卫副将,参将,千总,把总,凡出行者,全军覆灭,殉身凉州。
皇帝负手立在军机值庐的窗前,背着身沉吟:“也就是说朕从湖北拨调的一百三十八万石漕粮全都没影儿了,压运的一帮忠将也都成了亡灵。”
调子冷寒没有丝毫起伏,沿着几位军机大臣的脊梁骨往上攀爬,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皇帝最关心的就是甘陕的军防,眼下收到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被人直捣黄龙,从军粮到护军全被灭了个干净,他震惊,悲愤,更多的是踟蹰,甚至有一丝的怕,怕得不是旁人,是她。
“还能有谁?”祺祥恨恨地咬牙切齿道:“横竖逃不了那个祁老二!他在甘肃平凉那地儿盘踞数年,这回凉州一难,八成是他的手笔,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区区数年,翅膀竟能长得这么硬!”
几名军机互觑了眼,其中的末班军机郑力清站出来,打揖回话,“回皇上,这事儿是昨晚上深夜之时发生的,可即便如此,湖北漕军的兵力也不可能如此这般的毫无抵御之力,奴才斗胆给个推测,那祁氏的遗后除了当初逃遁时所带的兵力,跟事后囤积的兵力,应该还有援军。”
皇帝转过身踱回鹿皮舆图架旁,屈指在凉州的位置上点了点,笃信道:“凉州这地儿,一向是外蒙跟大邧“茶马互市”的要地,自从月初跟准噶尔,喀尔喀两部开通互市后,朕从凉州收到的请安折子不断提到说,双方的贸易进展良好,他们的商队,人马应该也来了不少,此回大邧遭受损失惨重,还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掺份子,没有,便罢,有,必诛之,眼下还需按兵不动,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甘肃的兵力不甚薄弱,先用于自卫,朕打算抽调陕西的兵力作为拱卫,另外分派西安将军沿边防一带摸排追击逆贼人马,诸位觉得如何?”
几位军机聚头商议了几句,深感皇帝的决策无疑于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便都附和表示赞同。
皇帝点头,“既这么着,你们抓紧时间拟折子,明发朕的谕旨,一旦发现逆贼的踪迹,格杀勿论,不留一个活口。”默了下,垂下眼吩咐:“祁氏盛茏的身份存在,换个词儿替代,朕看逆贼就挺合适,只是暂时还不要披露。”
郑力清提出异议,“回皇上,奴才认为已经到了敞开他身份的时候了,此贼隐蔽已久,若按以前,出于稳定民心的考虑,隐瞒他的身份,此举尚可,眼下这逆贼势力壮大,暗中鬼动作不断,公开他的存在,更有利于各省联防,齐力灭之。”
剩下几人也觉他这话有道理,一众纷纷点头附议,皇帝沉重坐下身子,他何尝不知审视夺度?但是暴露祁盛茏的存在,她会如何?
“朕心已决,”皇帝不敢再想下去,狼狈地挥了挥手,“都散了,睿亲王留下。”
见他神态疲惫,再劝估摸也劝不出什么成效,好在也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举措,众军机便都很识趣儿地应嗻跪安了。
打发走众人,祺祥问他的打算,想了想皇帝也难,江山和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个都不容易,“月初的事儿,想必您也觉着蹊跷,那博硕克图原本打算娶得是四格格,怎么主意算计到一半,突然又对贞嫔大献起殷勤来了?”
皇帝轻哂,“没什么难猜的,祁盛茏打的一手好算盘,拿自个儿的亲妹子当筹码拉拢兵马,他跟博硕克图之间的买卖,朕瞎着眼也能瞧清,无非就是待他夺得天下以后,拿盛苡跟外蒙联姻,甚至有其他更大的利益驱使,博硕克图心野胆大,在朕这儿没捞着什么甜头,掉脸就投靠祁盛茏,两人朕到时候绑一起收拾。”
祺祥一震,抱起胸沉思,他不怀疑皇帝的能力,只为了宫门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能拉下脸面,伏低做小蛰居五年,取得虎符,有几人能有这样的隐忍和胸怀?爷们儿之间的战争,皇帝是个天生的将种,能够屹立不倒,长久不衰,情路上却是个腿脚不稳的愣头青,走得磕磕绊绊还要一根筋走到底。
“臣弟也有这方面的推测,不管是祁盛茏还是博硕克图,多早晚都要收拾他们,不过天下没有不漏风的篱笆,如有那一日,我是怕你没法儿跟贞嫔交待,狮子玉那案子,到现在也还没查出什么头绪,宫里埋了颗雷,外头又闹起了乱子,里外都不安生,再这么下去……”
皇帝正因为这事堵心,又被他重提起来,愁地没边没沿儿,张口岔开他的话道,“朕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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