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角扬了一下,笑容一开始只有一丁点,渐渐的就跳上眉眼,她微笑着对面前少年说:“谢谢哥哥,不过还得烦哥哥再抱着走上几步路,我身边的丫头年纪还太小,多半抱不动这东西。”
“不麻烦不麻烦!”任成林连忙说。他的父亲为救徐佩东而死,父子两人又没有其他的亲族,徐佩东就将任成林收成义子,但并未改姓,意思也是等他长大后替任家传宗接代。
其实时下的高官武将都多有认义子的习惯,但律法在义子继承家产上规矩很严,保有自己姓氏的,非在三岁之前认养的,有同宗其他继承者的,义子统统不可继承财产,因此如果不是在主人面前很得脸的,义子也并不多被重视,在家里跟那些被看重的管事的地位相比,确实也就个差不离的地步。
所以方才欢喜能够这般轻佻,任成林也没有说上什么。
叙话过后,三人沿着小路往院中走去。中途徐善然问了些父亲路途上的风俗情况,刚说没两句,就到了院门口,守在外头的丫头看见,连忙笑着迎上来:“姑娘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太还在里头和您大舅母说话呢。”
徐善然说:“我进去看看母亲和舅母。”又对竹实说,“带哥哥进我房间里,将东西放好;再带哥哥下去休息一会,等会我叫哥哥来给母亲请安。”
叫怯生生的小丫头去偷听有些难为人,但这点事倒极为寻常,竹实答应一声就带人下去了,徐善然则跟着守在门口的丫头往里走,走到游廊下,正见桂妈妈拿着香去薰丫头手中的倒挂鸟。
见到徐善然进来,桂妈妈忙放下东西说:“姑娘怎么回来了,可是外面不好玩?”
徐善然笑笑:“去见见母亲和舅母。”
太太在娘家大嫂来的时候打发徐善然出去,也是因为自家女儿自小跟外祖不太亲,怕拘着了女儿,现在眼见出去了的女儿惦记着回头看舅母,自没有不高兴的道理。桂妈妈很高兴说:“那正好,我带姑娘进去。”
说着便亲自上前打起帘子,让徐善然走进室内。
因帘子被挑起,室内坐在炕上说话的两个妇人不由都停下。
坐左首的那妇人云鬓桃心脸,一身遍布花卉四合如意云纹通袖衫,正是大舅母云氏。
那云氏眼见着徐善然从屋外走来,步伐虽慢点,但不知怎么的,一步一步甚是稳当,身上环佩相撞,又乐声清越,只叫人觉得十分的从容雅岸,不禁伸手冲徐善然道:“好孩儿,快到舅母这里来让舅母看看,你前头那一病,你母亲直如心肝都给人生生挖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一点,非常抱歉》《
多补上一千字的情节。
☆、第五章 布施
听见云氏的话,徐善然唇角微扬,脸上绽出笑来,却并不立刻上前,而是依着规矩先后向母亲并舅母问好之后,才坐到云氏跟前。
云氏抬手将自己跟前的女孩揽进怀中,细细观察着,又轻轻摩挲对方的脑袋:“好孩子,病好了就好,你这一病过去,看上去竟仿佛长了好几岁。”说着左右看看觉得徐善然头上只扎了两个花苞,缀上金色的小铃铛并银色的丁香,可爱固然可爱,却难免显得素净了点,不由拔下鬏髻上的两颗东珠,分别别入徐善然的发间,这才笑道:
“这样更漂亮了,没事来你娘这儿翻翻匣子,她就你一个闺女,怎的连首饰都舍不得给你多戴戴?”
何氏不由笑道:“大嫂惯会埋汰我,我就这一个女儿,东西不给她还能给谁?”说着招了徐善然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氏的话,她左右看看也觉得女儿穿着打扮素净了些,不由去找徐善然身旁的丫头,一眼没看见,眉头就皱了起来。
徐善然这时笑道:“是我懒得戴太多东西,总觉得重了些。因为我这点懒惰,倒叫舅母每次来都要被我偏走几件首饰,现在还好,再多几次以后,舅母肯定每次见到我都要心里埋汰这泼皮破落户又来了。”
一句话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尤其云氏与何氏,都笑得有点掌不住了。何氏哎呦着说:“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最近真是嘴皮子一翻,一串一串的就出来了。”
云氏也笑得不行:“我的姑奶奶,我倒也想有这么个能说会道的掌上明珠,可惜家里的混小子一个个见天的见不着,好不容易见着了要不就是猴得没边,要不就是闷得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实在愁煞人了!”
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和母亲感情再好,徐善然也不是特别习惯被人揽进怀里抱着。
她正好乘势从母亲怀抱中脱出来,坐到下首的椅子上,又招丫头拿了两个五蝠捧寿白瓷碟子来,自己则取出帕子来,用手帕包着慢慢剥了两个橘子,撕开摆好,让丫头递给上首的母亲和舅母,才收了帕子,让一旁的小丫头也给自己剥一个。
这个时候,何氏正好和云氏说起布施的事情来。
在何氏依着主持所言治好了徐善然之后,那些曾在佛祖前许过的愿望差点快成了何氏的心病,只要稍微空闲下来,就念念不忘的惦记着,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女儿又会出什么问题。
对于布施一事,云氏也是极为赞成的,还给何氏出了些主意,等两人商谈着要拿出多少银子的时候,徐善然忽然出声:“娘亲,我们还住在山上,这么快就开始布施吗?”
何氏不由笑道:“傻丫头,布施是我们对佛祖的心意,还管你住在哪儿?”
徐善然:“那娘亲打算从哪里开始布施?持续多久?由谁来统共管理?”她顿了顿,又说,“我之前听爹爹说过些道理,仿佛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若我们日日布施,会不会反害了某些人?”
这一串话下来,何氏竟有点被问住,一下子没能回答上来。
一旁的云氏听了也想到一点之前忽略的,不由暗叫一声不好:若是为了还愿,布施一两次还没有什么问题;但依着姑奶奶刚才的意思,仿佛是想长久的做下去,这哪里成的?银钱还罢了,主要是这件事多少有些犯忌讳,一个不好,便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实在划算不来。
再则说,若是一次还好,交给心腹下人处理也就打发了,但要长久做着,难免要主母亲自督管,她这个小姑子……在家里的时候有些被宠爱过了,虽说性情真是一等一的,但在管家上面也实在有点拿不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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