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冷寒松,似乎看透了他的一切。
『皇上说的是。臣又虚伪了一回。』冷寒松缓缓起身,『只是,臣知道,臣知的事情太多,若有臣有一线生机,皇上也是不肯给的。』
丁宣不语,默默地放着空,似乎是在默认冷寒松的说法。
『可是,皇上想过没有,臣可以闭上眼睛,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进棺材。可是,对于一无所知的朱乐,这公平吗?』冷寒松的语气带着恳求,似乎也带着一丝无奈。
『先生,她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情。她需要的只是简单的生活。况且,太多的事情并非出自她的初衷。』
『可是,还是牵连到了她了。甚至……』
『一切都过去了。』丁宣冷冷地打断冷寒松。
『臣不知道公主做了皇上后,也学会自欺欺人了。』看着丁宣冰冷的目光,冷寒松像是铁了一条心似地顶撞了起来。『朱乐杀了先皇,皇上面上可以不计较,可以不想,可现实呢?皇上不可能会忘记,皇上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可朱乐她不知道,她被蒙在鼓里,皇上看她的时候会想起切身之痛,会有厌烦的情绪,甚至说不好哪一天会对她下手,可她呢?她无辜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知道一切,她就像是一个被人扔进狼群中的动物,成日惊恐,成日……』
『冷寒松。』终于,冷寒松激怒了丁宣。
『皇上气了。呵呵,这说明皇上心中却有这个疑虑。』冷寒松仰天长叹一口气,『皇上收了微臣写的信笺,为的是不让朱乐知道,可是,皇上,世上有一句话,叫做纸包不住火。』
『冷寒松,你的命运果真到此了。』丁宣狠狠地看着冷寒松说道。
『呵……臣知道。』冷寒松突然笑了起来,『皇上不对朱乐说,是怕朱乐知道后不知如何面对皇上,皇上不对朱乐说,是皇上面对不了自己的内心。皇上不对朱乐说是怕牵扯出先皇向朱乐施的邪术,皇上不对朱乐说,是怕有损先皇在皇上心中的形像。这臣都知道,正因为臣知道的太多,臣揣测出了皇上的心意,臣便更加不能活。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果真是这个道理。』
丁宣冷冷地看着冷寒松,不发一语,只是她脸颊边咬齿的痕迹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她此刻恨不得立即让眼前这人消失。纵使他是她曾经极为崇敬的先生……
『皇上此刻就想杀了臣,呵呵。』冷寒松突然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这是臣最后一次谏言,之后随皇上处置。』
『你说。』
『皇上。先皇的威名不是皇上想树立便能树立的。先皇不是明君,皇上不必为先皇背负太多。先皇从一开始便知道皇上所嫁为一女子,而西院只是皇上为能长生不老而设立的“丹炉”而已。先皇信奉邪人,为其炼制仙丹,视人命为草芥。先皇谋权篡位,弑父,欲杀兄,甚至很早之前便对朱乐下手。先皇所要的只是他的皇位,他的长生不老,却不是他的江山永固,也不是百姓的安居。皇上不是此时连这些也不知道吧?先皇根本没有为皇上想过,他掩人耳目,在宫中制造出了多次的杀戮,制造出了多种诡异的事件,弄得人心惶惶,先皇他只任他自己,先皇只是把皇上和丁涵当做工具而已……』
『冷寒松,你说完了吗?』
『是皇上认为微臣说的太少了吗?』冷寒松倔强地抬头望着丁宣。
『先皇是我的父皇,无论他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模样,他终究是爱我母后的。就这一点,便可以弥补他任何的过失。』似乎,丁宣也找不到任何话来辩驳。
『呵呵,皇上,太天真了。』冷寒松突然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丁宣。『皇上是否记得微臣曾与邬尔曼有过一赌之约?』
丁宣愣了一下,突然双眸一紧。似刀子一样的目光刺向冷寒松。
冷寒松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有些慎人,他知道,他真的是自寻死路。此事,若为丁宣知道,他便没有一丝生还的余地了。
『说。你还知道什么!』
冷寒松闭口不答,默默地闭上了眼。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是种悲哀,若一个人知道的太多,更加是一种悲哀。此刻,他有一种心情,他竟突然很想回到那段刚到浊国,为丁宣授课讲理的日子。那时,他没有任何的权力欲望,也没有想要改变命运的那种想法。若是那样继续下去,他的人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冷寒松,你还知道什么?』丁宣冷冷地又一次问道。
『皇上若想知道,便去问邬尔曼吧。』冷寒松叹了叹气,闭上了眼。『请皇上动手吧。』
丁宣紧握的拳头指节发青。她知道,她只要轻轻一声令下,冷寒松的头颅立马便会落地。可是,些时,她内心却充满的矛盾和挣扎。
『宣儿,我想到一个主意。』突然,朱乐的声音传进了房中,丁宣回过神来,紧皱眉头。
不可能,朱乐不可能听到刚才冷寒松的那一段话。因为这周围布有暗影,若朱乐走近,定会有人来报。丁宣望了眼房门,『冷寒松,记住。今日你所说的话要带进棺材,莫要对朱乐提起一句。否则……』
『皇上多虑了。那封信笺被皇上收起来那一刻,冷寒松便知道,对朱乐,冷寒松只有沉默。』
『你如此想便好,这样你的日子便会多些。』丁宣转身准备出门。
冷寒松却又开口道,『皇上,听微臣一句劝,这些事由你说给朱乐听罢,她应该知道,她也有权知道。』
『冷寒松,你如今能做的,只是呆在这间房里。』扔下这一句,丁宣头也不回地推开了房门。
冷寒松闭上眼眸,立在原地。丁宣不知道命运的无情,他冷寒松试图改变命运,试图掌控权力,试图满足欲望,得到的便是此时的惩罚。而朱乐呢?她难道没有改变命运?她难道便能逃脱惩罚?若是朱乐有一天走到他这一步,还是对任何一无所知,那多可悲?命矣,无人能逃过的。
朱乐站在门前,含笑地看着丁宣从里面出来。那门的一开一合间,冷寒松老态龙钟的模样就这样印入了她的眼帘。不过,迎着丁宣的笑容却未曾改变。
第九十一节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不要过来吗?』或许是适才与冷寒松那段对话的余温还在,丁宣的口气还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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