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骆兄,你在喂猪吗?
骆冰喝得眼露凶光,显然听不清我在说什么,转过头对我豪情满怀地说道,兄弟,以后你我不分彼此,有福同享;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
坐了一个时辰,骆冰终于安静下来,快要卧倒在地,紫陌走过去扶他离开。我起身叫游回去,她看着桌上满目狼藉,说要留下来清理。我伸手用力拽过她,以自以为飞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间石头一样的房子。
路上游突然对我说,我记得你刚才好象骂了我,是不是?
我说,没有,我骂的是猪。
她掐着我胳膊说道,我虽然喝了酒,却很清醒。你这人品行很有些问题。
我头脑昏沉,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吹过几阵风,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
走了一段,游说,你这次为什么又跑出来了,又不怕死地和我们这些坏人在一起?
我说,我还不是太想你了,所以不顾一切地跑出来,又不怕死地和你们在一起。
游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的乱石杂草说道,我知道你又在骗我。我只是担心你娘,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这样不好。做母亲的总想像只母鸡一样把孩子保护在翅膀之下,可是孩子总要长大,喜欢跑去自己新奇的天地。
我说,听你说话,莫非你也是一只老母鸡?
游看向我说,你说话真的很难听,哪天被人打了你就高兴了。
我说,思来想去,还是回去好了,在这里也是无事可干。
游说,随便你走,不过要等我嫁人以后,才能送你出去。
我说,算了,不回去了。毕竟这里有些东西在家里却没有,回去了又要想起来。
她说,什么东西?我见过没有?
我说,院子外面那棵老树你看见没有,居然长了那么大个洞还能活着,厉害。
游说,这有什么,树没有皮就会活不了,有的人没有脸却活得很新鲜。
西斜的太阳挣扎着跳出云层,射出温暖的光,最后终于要掉了下去。
我忽然感到一种行将末路的悲伤,自己觉得很奇怪,看向游安静的脸,印着些淡淡的阳光,那些阳光却一点也不奇怪。
。。
57
很长一段时间,我闷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终日和桌椅板凳为伴。我想跑出去闲逛,游却拦住我劝我“三思而后行”,在她的印象里我除了惹麻烦就是被麻烦惹,这个时候我觉得她有点讨厌。游叫我帮她养蚕,她养了许多白胖胖的东西。每次打开簸箕,她都自言自语,称赞那些虫子十分可爱。我说:这些家伙不该住在树上吗?游很不屑:你懂什么?树上的是毛毛虫!
我钻进菜园,看着天,想象屋后的世界,我觉得那里是个充满想象的地方。这件事奇怪的地方在于,即使有那样一个奇妙的地方,但我就是从那个世界走进来的,如果有什么值得想象的,我应该早就看过了,看过的东西,再怎么想,它又能像些别的什么?
叔叔仍然在继续他木匠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并且他已经初步具备将作品转化为金钱的能力了。在这件事上,叔叔是一个指挥者,而我其实只是个杂役。我每天很晚都在帮他劈木头,按照他的要求,木头可能要加工成片状、棱状、圆形或者其他模样。这是一个精细且漫长的过程。好在我的优点是耐性好,我的优势是时间多,所以叔叔不由感叹:真是为木匠而生的人!我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理解,按照我悲观的想法,它的意思是,我之所以生来,是因为木匠缺少苦力,于是木匠召唤了我。
一个月光黯淡的夜晚,我整理完墙角最后一块木板,靠着一张三条腿的三角形的木椅休息,忽听外面嗖地一声动静,好象一只大狗跳闪而过去的声音。于是我出门观望,却不见人或动物的踪影,走出几步,看见游的房间还亮着灯,十分奇怪,这么晚还不睡觉,莫非在熬夜绣那些印着短命鸳鸯期待天长地久之意的枕套或者手帕,准备隔天送给谁?我心里疑惑且不安,左右窥视,然而根本看不进去,因为窗户关得很紧,没有缝隙,这果然符合她小心谨慎的习惯。但是我也不笨,伸出手指轻松地在纸窗上戳了个洞。凑眼看去,却见游低着头光着脚,拿着一把剪刀在修脚趾甲。我失望且无聊地缩回头,同时心里为她打算:改天我给她的窗户钉上木板,像这样任谁一捅就破的窗户太可怕了。
我回头时,忽然旁边伸过一只大手来,吓得我几乎跳了起来。我定神一看,原来此人是骆冰。骆冰大概见识了我做贼心虚,于是怪笑起来,十分诡异,仿佛想要籍此要挟我什么。骆冰说,陆兄弟怎么这么不爱惜窗户?上面有个洞,你又捅一个干什么?
我仔细搜索,果然在左上角发现小指大小一个洞,十分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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