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一对水头十足的老坑玻璃种翡翠镯子:“好侄女,拿去戴着玩吧!”
薛宝钗急忙道谢,史夫人也跟着送上了一根用红蓝宝石镶嵌的赤金钗子,笑道:“凤哥儿,快来跟你薛家妹妹见礼!”
王熙凤如今也已经及笄,前些年也定了人家,定的是镇远侯刘传家的嫡长孙刘振,不过就在去年的时候,镇远侯夫人重病,若是换了个人家,只怕想要让未来的孙媳冲喜了,不过王家也不是好惹的。毕竟镇远侯如今年迈,空有个爵位,其实也就是荣养,刘振的父亲刘滨性子软,也没太多才能,只不过因为人老实,如今也熬到了正四品的位置,但是也没什么实权,刘传也是有眼光的,当机立断便让孙子开始念,先是给刘振捐了监生,考了两次乡试,如今也有了举人的功名。
这样的人家,在一般人看起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对于目前正在上升势头上的王家来说,显然还是没有压力的,因此,刘家自然不会说什么冲喜之类的混账话,直接就跟王家说了,侯夫人身体不爽利,要将婚期延后,请王家原谅。
话说了没多久,镇远侯夫人便过世了,如此,刘振要给祖母守孝,婚期自然要等到出了孝再说。因此,王熙凤尽管在这个年代算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过依旧还在闺中。这会儿难得见到一个比自己小一些的表妹,心里也是欢喜,听史夫人一说,便走上前来,跟薛宝钗互相见了礼,然后便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孙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丫头在那里说话,然后带着一点不经心问道:“听说姑太太这次回长安,是打算长住了?”
薛王氏赶紧说道:“可不是,我就这一双儿女,蟠儿那个孽障让我操碎了心,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得该如何教导,还得让两位兄长多多费心!至于宝钗……”说到这里,薛王氏露出一点自矜来:“好教两位嫂子知晓,薛家一直领着内务府的差事,还有个选秀的名额,因此,我就想着,送宝钗参选,好歹也是一场造化!”
史夫人跟孙夫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史夫人捏了捏帕子的一角,试探着问道:“姑太太可还知道,这内务府主持的选秀,其实是选宫女的!”
薛王氏吃了一惊,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是选宫女?”
“可不是!”史夫人见这个小姑子还真不知道,只好详细说道,“这选秀也是分等级的,姑太太大概知道的是皇上选嫔御,还有给宗室皇子们指婚。不过,那是三年一次的大选,选的也多半是王公大臣家的女儿,能够选上的也是极少数,多半都要落选回家自行聘嫁的。”
见薛王氏听得很专心,那边薛宝钗也竖起了耳朵,史夫人继续说道:“另一个便是选女官,女官是在宫中执役,会被分到宫中各处,最好的莫过于直接分到皇上身边,然后便是分到各位娘娘身边,如荣国府大姑娘便是如此,如今就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女史。只是,作女史其实也就比做宫女强一些,有品级,轻易便是宫里的娘娘也不能责罚,但是除非得了恩典,不到年龄不得出宫。”
“最差的也就是采选宫女了!”史夫人轻叹一声,“本朝宫女多半出自民间,运气好的,到了年龄,尚且能够出宫,运气差一点的,能够留在宫中做嬷嬷已经是天幸!”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就不必再细说了。
薛王氏有些讷讷地说道:“二嫂说的,我之前也不清楚,只是我就宝钗一个女儿,如何舍得让她进宫伺候人呢!只是我从户部那里打听到得消息,是说要给公主和郡主们选侍读的!我只是想着,若是宝钗能够选上,做了公主郡主的侍读,将来婚事上也好看一些!”
“姑太太也是为了孩子好!”孙夫人温言道,“做父母的,哪个不是为了孩子着想呢!只是,之前却未曾听闻本朝有过先例,回头嫂子跟你大哥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姑太太,就算是给公主郡主侍读,这要侍读几年,多久能够回家聘嫁,姑娘家耽误了年华,那婚事再好也有限了!”孙夫人没有说的是,就怕拖到公主出降,到时候陪读还要变陪嫁,那就更加麻烦了,难不成好端端一个姑娘,还得去给驸马、郡马什么的做小妾不成。而且,这皇子的伴读好说,每日里一早从家里出发到宫门口,等皇子一起去宫学,回头下了学自己回家,可是这姑娘家难道也是如此,这可不合女儿家的规矩。
被孙夫人这般一说,薛王氏也有些犹豫起来。就算是给公主郡主做侍读,归根结底还是伺候人的,本朝的公主郡主成婚平均都比较晚,十七八岁算是小的,拖到二十出头也是有的,宝钗如今已经十三了,女孩子若是及笄之前还不能定下来,日后议亲就得下降一个档次了。
见薛王氏已经犹豫,孙夫人也见好就收,免得被自家这个小姑子觉得自己纯粹是见不得她家好,干脆便转移了话题。
而房那边,王子腾和王仁正在跟薛蟠说话。不管怎么说,粗一看,薛蟠其实生得不错,身材高大壮硕,浓眉大眼,面目即使算不上秀气,那也是相貌堂堂,举止也算不上粗鲁。
不过,等到说了一会儿话,本来还算心情平和的王子腾已经是快要按捺不住火气了。
这长辈与晚辈之间,其实也就那些话,王子腾先是随意寒暄了几句,然后便问道:“蟠儿如今在读些什么?”
薛蟠立刻傻了眼,自从他爹死后,他似乎就没怎么碰过本,当然,春宫图传奇话本什么的除外,只得支支吾吾地说道:“还在念四呢!”
王子腾也没有多想,只是说道:“这四乃是圣人经典,便是念一辈子也不为过,你随便说两句来听听!”
薛蟠坐在那里,只觉得屁股底下一下子钻出了无数钉子,他吭哧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好……”
王子腾的脸色一下子黑了:“这是四吗?这是诗经!”见薛蟠神色惶恐,王子腾勉强沉住气,问道:“既然念过诗经,那么将开篇背一背!”
薛蟠心里叫苦不迭,他刚才那一句还是平常跟着金陵一帮纨绔出去调戏街上的妇人的时候,那些纨绔念叨得多了,他才记得的,至于诗经开篇是哪一篇,他怎么记得!
王仁见薛蟠几乎要抓耳挠腮,只好在边上提醒道:“刚刚那句表弟不是记得挺好的吗,从头开始背便是了!”
“啊,从头……”薛蟠满脸茫然,王仁心中长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这年头的《诗经》那是蒙学中的内容,相当于后世教幼儿园小朋友:“鹅鹅鹅……”一样,连这都记不住,真是没办法了。
王子腾本来想着外甥第一次来,要好声好气地教导一番,让他日后还是收收心,不要游手好闲,好歹他也是薛家的家主,总得有个家主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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