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课了,孟觉提议由我带着罗宋宋一口气跑到车站,把她送上车。”
卟一声,一滴眼泪溅在罗宋宋捧着的碗沿儿上。
“哎,罗圈圈,至于吗?”
孟觉转身,看她眼角有一点点泪痕。
“别哭。都怪我,扯起这个话头。”孟觉直接用手心给她擦干净了,“不爱听,咱们就把耳朵闭起来。”
他紧紧地捂住了罗宋宋的耳朵。他的掌心温热而细腻。
慢慢地,饭厅里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有嗡嗡的轰鸣声在耳朵那一小块盘旋,盘旋,直冲上头顶,又化作噼里啪啦的冰雹打下来,伤心到了极点。
她真是个不知道惜福的人。从来没有信任过孟觉,不相信由他讲出来的故事,一定会把她保护的很好。
即使他曾为她出头,即使他曾为她奔波劳碌,即使他为了她保守一个不堪的秘密长达十七年;仅仅因为他比她强大,她内心就充满了嫉妒和怨恨,无法面对一个纯净的灵魂。
她把全部的回忆,全部的依赖,都押在了饭厅里那个从来不曾回头看她,帮她,现在还要把她被人欺负的事情拿出来当笑话讲的钢琴家身上。
餐桌旁,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等着智晓亮讲下去。
他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真是一点感□彩也不带,媲美新闻联播的专业。
也许他们感兴趣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一向行动多于语言的智晓亮竟然也可以侃侃而谈,去讲年少时的热血事件,为他增添一抹人间烟火味。
“我不肯送罗宋宋去车站。根本不关我事,昨天我就不应该插手,今天还要冒着被人追打的威胁掩护她?不可能。”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做。于是孟觉让罗宋宋收拾好书包,带她走了。嘱咐我如果白放老师问起来,千万不要说。”
轻轻的关门声,把勇敢和懦弱,友情和冷漠,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罗宋宋回头看了一眼仍然专心练琴的智晓亮——王子不肯为了灰姑娘而战,只有骑士陪着她。
时至今日,紧紧捂着她的耳朵,将现实和回忆,快乐和悲伤,隔绝在不同房间的,仍然是孟觉。
“他们一走,我就从后门跑出来,一口气跑上六号楼的楼顶。我看见小混混们在垃圾站旁抽烟,孟觉牵着罗宋宋,越走越近,在快到路口的地方站住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孟觉突然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扩音器,一边走一边喊:“全体同学请注意!全体同学请注意!被流氓双骄欺负过的,站出来!反抗吧!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站出来反抗他们!”
大人们还没下班,小孩都在家里做作业,孟觉连喊了两遍,立刻家家户户的阳台上冒出许多脑袋来看他,那时候还不兴做封闭阳台,一个个小脑袋从花花草草中伸出来,看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幕。
孟觉真的很天才。看起来是只对着你一个人喊,但其实是在唤起全部被压迫者的血性:“你!还有你!有没有被打过?有没有被抢过?有没有把钱藏在鞋底,还被他们搜走?还等什么!下来揍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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