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昏,虫鸣啾啾。
月光清凉如水,洒在台阶前,映得满地细长竹影。
隐隐看见那前面站着的是一个高挑的背影,正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抵在木门的斜缝处,防止半夜有人偷偷摸摸的进来盗窃东西。
虽然他们这破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好进贼的。
岑尧还好,出府的时候身上还带了点银子,省吃俭用倒也能够熬下去,不过多的就不行了,像每年文人才子们都会举办个什么诗会啊之类的,他都不好意思穿着这身旧衣服去,于是往往都假装家里有事忙不开,给推辞了。
时间久了,人家也不愿意再送帖子过来。
每当此时,岑尧都总觉得自己的窘迫都被那些人给看穿了,他又羞又躁,恨不得逢人就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生怕听到有人对着他窃窃私语。
而虞瑾就更不用说了,从更远更偏僻的小地方赶来的,听说来的时候连路费都差点凑不够,只带了一双鞋,一件换洗的衣服,几本书,靠脚力硬生生走到了京城。
不过这人倒是坦坦荡荡,从一开始就说自己家境清贫,要用功读书,于是坦然的拒绝了所有的宴会邀请。
让岑尧觉得暗自佩服之余,又隐隐觉得这人实在是不会为自己打算。便是再穷再贫寒也要装出个清高端正、不喜外物的样子,这世上的书生都是如此,结果这人倒好,明明白白的道出自己的家境,也不怕叫人给看轻了?
好在虞瑾平日里会帮人写写书信,偶尔也摆摊卖卖字画,刚好能够维持生计。
岑尧却是不敢这样抛头露面的做生意的,他自喻身为读书人,自然是不能躬身做这些生意买卖之事,何况京城这地方这么大,随时都能碰到个熟人,他怕叫人看见自己做这种营生丢脸得很!
且说这边,岑尧听见了外间的关门声,便兴冲冲的拿着灯笼走出来了,他现在打定主意要和虞瑾搞好关系,自然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忽视对方了,“虞兄——!”
岑尧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担忧不已的表情,叫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呢。
这外面三四更的天空黑得如同浓墨,只有一轮弯月散发着盈盈的清辉。岑尧踏着满院子的竹影跑过来,广袖飘扬,木屐声嗒嗒,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在那灯笼朦胧的光晕之下,衬得他芙蓉面艳色秾稠。
虞瑾听着声音一回头,整个人都愣住了,“岑,岑弟。。。。。。。。”
“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吵着你了?”他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打扰了对方休息。
回应他的,是岑尧的尖叫声,“啊啊啊——!”
“你你你。。。。。。。。你先别过来!”岑尧猛地慌忙后退,腿都差点吓软了,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灯笼。
刚才还不显,此时随着面前书生的靠近,那人衣服上的血迹也逐渐显现出来,衣摆处,袖子上,连脸上都隐约溅着几滴血,隐约的暗色之中恍若惨白的鬼一般。
“岑弟!”虞瑾快步走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说完看着岑尧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眼神,这才想起衣服上的血迹来,忙手足无措的放开对方,站在一个恰当的距离道,“岑弟你别害怕,这。。。。。。。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衣服上的血乃是在一个病人身上沾染的。”
听到书生这般解释,岑尧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刚才蠢笨得宛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觉得一阵羞恼。
自己明明知道虞瑾此趟救了昭王,还被一点点血迹吓成这样,也怪他前世早早地就睡了,没看见虞瑾具体的情况,此时乍然之间看见对方满身是血自然害怕。
不过转念一想,这衣服上血多,也间接证明昭王的伤势极重。
昭王伤重,那这救命之恩也就更大了!
这样想着,岑尧又想起自己的目的来,看着眼前着急解释生怕自己误会的书生,他眼睛咕噜一转,面上瞬间换上一副虚弱的样子,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他慢慢说,“虞兄,我没事,只是刚才太过突然被吓到了,你别怪我胆子小就行了。”
“我怎么会怪你呢,都是我的错才是。”虞瑾连忙摆手,“要不是我这么晚回来惊醒了你,你也不至于会被吓到!”
夜间露水寒气重,岑尧在这外面站了半天,身上已经有些冷了,他懒得跟这木头书生废话,只想着赶紧说完进屋才好,“哪里哪里,我也还没睡呢,见虞兄久久不回来,我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就在屋里坐着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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