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抿唇一笑,就静静地听着他说,不知不觉地就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他的手上有多年练枪磨出来的枪茧,摸上去硬硬的,却让人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于她来说已经熟悉到了极点,她习惯了与他这样的耳鬓厮磨,他忽然道:“平君,你可要好好记得我是谁。”
她就轻声笑道:“你是虞昶轩。”
虞昶轩一听这话,转身就把她轻轻地压到了身下,他怕伤着她,用双臂将自己略略地撑起一些,低头凝视着她秀美的容颜,乌黑眼睫毛下那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温柔地笑道:“错了,我是孩子的父亲,是你的丈夫。”
她躺在枕头上,心中不禁地暖起来,还是不好意思正视他的黑瞳,把头轻轻地一转,看着一侧,只是柔软的唇角轻轻地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来,他却不依不饶地道:“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他又伸手来呵痒,她边躲边笑,笑得渐渐连气都喘不过来,忽地肩膀一暖,是他俯下身来将她抱在怀里,抱的很轻,她还是慌着道:“别闹……小心……小心咱们的孩子……”虞昶轩笑了一声,侧过身来将平君抱在怀里,道:“过一阵子等我四姐瑛宣就从国外回来了,我父亲平日里最疼六妹,最听四姐的,我领着你去见我父亲母亲,再加我二姐在旁边说话,给你一个名分,绝对不成问题,最多我再叫我父亲收拾一顿。”
她自怀孕后,总是睡不够,这会儿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说话,那眼睛就不知不觉地闭上了,他还在说话,一低头却见她呼吸均匀地睡着了,那一张莹白的小脸靠在他的胸口,竟是无限安稳的模样,她终于接受了他。
虞昶轩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他此时拥抱的,就是他最爱的女人和他最爱的女人将要为他生下的孩子,这种幸福感竟是如此的真实,相比之下,曾经那些依红偎翠、声色犬马的日子竟轻飘得宛如尘埃一般,淡得连痕迹都留不下,他只想将她抱得更紧些,她头发的香气幽幽地飘进他的鼻息里,他缓缓地低头靠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平君,我爱你。”
她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睡得如孩子一般香甜,他侧卧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生怕惊醒了她,卧室里静的只有他与她的呼吸声,绿绸罩的小灯笼着晕黄的暖光,这一片蜡照半笼金翡翠;麝香微度绣芙蓉的美境,他凝望着她宁静的睡容,忽然觉得,这世间,竟再也没有什么会比这一刻更好了。
他只要这一刻,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到了六月中旬,金陵地处偏南,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时值下午四点,陆军部里也是静悄悄的,顾瑞同从走廊里走过来,手里拿着几份卷宗文件,一直走到了虞昶轩的办公室外面,两个卫戍站在门的两侧,见到顾瑞同,立即立正敬执枪礼,顾瑞同点点头,伸手敲了敲门,得到了应许之后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到虞昶轩端坐在办公桌前,神色颇为严峻地看着一张报纸,他不用去猜就知道肯定是《名报》,虞昶轩看到顾瑞同走了进来,便把手中的报纸随意地折了折,扔给顾瑞同,才端起一个青花缠枝莲纹茶盏,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江学廷如此找死,我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顾瑞同展开那一张报纸,就看到报纸首页用大字号登出来的一首诗,正是:江北兵戈交相接,江南犹唱盛世歌。龙城飞将成笑谈,夷人已过玉门关。娇娘虞姬美红妆,西楚霸王沉帝业。可叹岳家满江红,撒却奚水血泪狂。
虞昶轩道:“父亲怎样处置的?”
顾瑞同便上前一步将一张批文放在了虞昶轩的面前,道:“钧座早上下的令,《名报》停刊并且罢了江学廷南明军校学务委员的职务,刚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怀疑这些人中有心怀不轨、妄图挑乱时局之人,不可不防也不可不察,命令咱们出动宪兵队,立即将相干人员予以逮捕。”
虞昶轩一听这话,略略沉吟道:“我父亲要发起怒来简直谁也拦不了,只是这江学廷是牟家的人,现在牟陶两家已是一派,势力今非昔比,父亲这样操之过急,只怕激怒了牟家,要授人以柄!”
顾瑞同道:“钧座向来最恨这些个动不动就群情激愤的文人,认定是空谈误国!”
虞昶轩就点点头,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斜飞入鬓的两道浓眉却是紧紧地锁在了一起,手握着一个打火机,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顾瑞同看他脸上有着几分犹豫,他自然是知道虞昶轩在担心些什么,便道:“五少,不然……”
虞昶轩就把那打火机往旁边一弹,淡淡道:“就按父亲说的办,抓!”他拿起钢笔在那批文的右侧迅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再将笔盖重新转上,那笔盖在他的手指间飞快地旋着,很快就重新旋在了钢笔上。
彩云易散,怎堪好景
晚上八点多钟,花雕隔扇一侧罩着杏红色百褶绸叶的落地灯大开着,平君穿着件宽大的织锦缎素色旗袍,踩着软软的拖鞋,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往雍正官窑描金花瓶里插着几枝风铃草,插好后稍稍地摆弄了几下,才刚要喝口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叶小姐,你现在不好喝茶的。”
叶平君就转过头去,瞧见秋珞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换了她面前的茶盏,另换了一杯玫瑰露调的蜜水,笑着道:“叶小姐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五少定是先要了我们这帮下人的命。”
叶平君笑道:“才三个来月,哪里就那么容易有闪失,你们这样慌慌张张的,我干脆到床上去躺着不要下来好了。”
秋珞笑道:“我倒还巴不得叶小姐就乖乖地躺着不要动了呢,刚才看你一直睡着也不好叫你吃晚饭,正好这会儿你也坐起来了,我扶你到餐厅里去吃点东西吧。”
经秋珞这样一提醒,叶平君这才觉得有些饿了,就站起来,也不用秋珞来扶,自己走到餐厅里去,就见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正是一味清炖云腿,一盘成宝塔形状的香酥,又有一盘切好的桂花鸭,旁边还放着一碟凉拌小黄瓜。
叶平君刚一坐下,秋珞就端来了一碗红粳细米粥,也是她刚刚凉好的,一直放在叶平君的面前道:“中午的时候就听叶小姐说想吃粥,这红粳米补血气,你多吃一点。”叶平君就笑着接了,却只就着旁边的一盘凉拌小黄瓜吃,才吃了半碗,就觉得有些顶胃,竟就饱了,就听餐厅的西式拱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且隐隐地有说话的声音,平君知道这定是虞昶轩回来了,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却听到小丫头清脆地回道:“叶小姐正在餐厅里。”
平君端着那碗粥,低头就是一笑,两腮显出小小的酒窝来,那熟悉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果然就是虞昶轩走进来,看她正在那里吃饭,便笑道:“好啊,我不在家,你就在这里吃好东西。”
平君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趁你不在还要偷吃?”
虞昶轩就脱了外套,秋珞过来接了外套和武装带,另有小丫环打了热毛巾把子来递给他,虞昶轩拿着热毛巾擦了擦手,她闻到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就道:“你在哪里喝的酒?”
虞昶轩道:“到李伯仁家里去吃菊花火锅,喝了几杯。”
平君就微微地笑了一下,低下头舀了一勺粥,却也不吃,又把勺子放回到了碗里,虞昶轩就坐在她身边,见她这样,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家人,那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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