腆着一张黝黑老脸,管明讪笑道:“建林兄弟,这事你也甭怪我,咱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蹦的再欢腾能蹦过枪子儿?既然现在你人也没出啥大事,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甭跟我计较了。”
徐建林没吱声,也没再搭理他,冷眼盯着前路,开车。
为了省油,除了徐建林他们这辆和旁边的那辆越野车是真正发动了在开,后面的三两中型面包车都是用铁链栓了拖着的,再后面的板车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有后面这样的重负,前车的车速自然不可能有多快,几辆车便就这样不疾不徐的往回赶。
当徐建林眼角的余光瞥见路旁防噪林里娇小人影时,他先是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不敢确定。总的来说,徐建林并没有真正和陆樱近距离接触过,仅有的几面也都是匆匆一瞥。不过,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那样,徐建林辨人识人很有一套,一般面对面见过的人,他都能记住。所以,在他的脑海里,对陆樱的身形以及面部轮廓是有着比较清晰的印象的。
不过,可能吗?一个小女孩,就这么独自一个人找到这里来?
“跟旁边车上的人说一声,我要停一下车。”瞥着那抹人影,徐建林有些不确定的对副驾驶位上的管明道。
第七十章
已经被满天飞的羽绒弄得很烦躁的管明瞥了他一眼,不解道:“没多少路就到地方了,这时候停车,你下车想干嘛?”
徐建林皱了皱眉头,吐出两个字:“撒尿。”
管明心里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他挺好奇徐建林忽然叫停车的目的,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只能停车瞅瞅了。管明于是下了靠自己一侧的车窗,张牙舞爪的冲旁边那辆车打手势,不多时,旁边那辆车就也下了车窗,从车窗里探出一张满是横肉、凶相毕露的脸。
对上这么张脸,管明的气势瞬间便矮了一截,骨子里潜藏的奴性令他下意识的对着那人点头哈腰,谄媚又恭敬的称对方一声:“阳哥。”
被恭称为阳哥的男人,嘴角叼着根烟,细碎灰白的烟灰在行车带起的风里飞的很是嚣张。
“干嘛?”阳哥眯着眼含糊的问。
管明的脑海里一下子就蹦出了那天,阳哥也是这样眯着眼,没什么预兆的就开枪崩了那两个闹事的小子,那两小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猩红猩红的血溅了一地。
思及此,管明缩了缩脖子,无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阳哥,你看你们方不方便停个车,建林兄弟他,他想撒尿。”语气谦卑的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撒尿?”阳哥一挑眉,啐了嘴里的烟屁股,直截了当道,“憋着。”
“这……”管明犯难的扭头看向徐建林,“兄弟,阳哥的话你也听到了,不让停,要不我看……”
然而,不等管明把嘴里的话说完,明显慢下来的车速令他不得不适时闭嘴。
艹!!管明在心里咒骂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姓徐的犯起倔来活像一头驴!
他们现在就靠着前面的这两辆车出力拉后面的几辆车,其中一辆如果贸贸然停下,后面的几辆车极有可能会因为受力的不均衡而导致横车甚至于直接翻车。真要是翻车的话,三辆中型面包车倒还好说,门窗俱全,里头装的东西不至于一起翻地上,不过最后头的那辆板车可就难说了。
反正无论如何,这都不是随便能够开玩笑的!
管明心想,自己年纪不大,按理少说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可不想连个事儿都没弄明白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情势所逼,管明只能自认倒霉,又卖力的对着旁边那辆车打起了手势。
眼瞅着车窗下来了,管明忙腆着脸道:“阳哥,憋不住了啊,您就看在建林兄弟刚才在栗渔村那么卖命的份儿上,停一下车,我保证很快就好。”
阳哥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支着车窗,显然他也发现了徐建林这边车速的变化,脸色立时就变得不善起来。
看这情形,管明心里打了个突,唯恐这位满脸横肉的阳哥忽然拔枪就给他来那么一下,探出车窗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往回缩。事实上,管明心里已经开始考量,实在不行就只能从徐建林这里入手,抢到屁股底下这车的控制权,一切也就万事大吉了。不过,这次的栗渔村之行让他见识到了徐建林的身手,看起来是有小练过的样子,也算深藏不露,真要动起手来,针尖对麦芒,他怕是讨不到多少好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顺着徐建林的意思来再说。
管明的话说完之后,阳哥原本似要说什么的,只是未及开口,他油腻腻的粗脖子动了动,头歪向一边作倾听状。显然,副驾驶位上的人说了什么,虽然车速不快,但耳畔仍有呼呼的风声挟制听力,所以饶是管明在阳哥刚动脖子的时候便正襟危坐竖耳去听,却依旧什么也没能听到。
头复又转回的时候,阳哥脸上的表情稍霁,只听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停吧,停吧,动作给我快点。”
管明松了口气,对着阳哥又是一阵点头哈腰。
与此同时,车终于安安稳稳的停了下来。
却说徐建林虽然在停车这件事上不言不语甚至用上了无言的威胁,但事实上他当时的内心活动却未必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硬气。否则他就不会仅仅只是减缓车速了,而即便是减缓车速这里,如果那个阳哥紧咬着不松口,难道他就真的有胆量兀自停车?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就算是徐建林自己也未必能作答,毕竟最后阳哥松口了,也或者说是那辆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卖了他一个面子。
徐建林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推开了已经被撞得破破烂烂的车门,走下车。
陆樱所站的那个位置其实相当荫蔽,又有粗壮的树干遮挡又有浓黑的树荫掩护,斜角上还有一根挺粗的废弃电线杆子。也是机缘巧合,才让徐建林一眼就瞥见了这么个人影。
管明好奇徐建林忽然叫停车的用意,徐建林一下车,他便从车窗探出头去查探。就见徐建林甫一下车就直奔着防噪林里走,管明挠了挠满是纠结泥灰的头,心道:难不成真的只是尿急?看他那样子,不该啊?
正当管明在心里头纳罕的时候,徐建林却是从防噪林里走出来了,只不过他身后还跟这个人,看那身形,竟像是个小女孩。
那阳哥在停车之后也下了车,嘴角又叼上了一根新点上的烟,缓步踱到车尾,像是下车来随意吹吹风,又像是出来盯着人。看到跟在徐建林后面走过来的小女孩,阳哥迎上前两步,打量了一眼女孩,板着脸问:“你喊停车,就是为了这个小丫头?”
徐建林下意识的向侧面挪了挪,挡住了阳哥毫无善意的视线,将陆樱完整的挡在身后,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说:“这是我侄女,之前逃难走散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真的没想到!
此时此刻,徐建林虽面上未显,心里却已经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一眼瞥见的时候只觉得面熟,喊停车之前他甚至还犹豫过数次,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陆翠芳的侄女陆樱。这么一个瘦小的女孩,她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这一路上,她难道都没有遇到过丧尸?
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眼下却不是发问的恰当时机。徐建林记得陆翠芳说过,她的侄女已经在市里找到了安全的庇护所,为此陆翠芳还好一阵感叹,毕竟当初是她先抛下了她侄女,无论当时的情势如何,在她心里终归有一个名为负疚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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