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个更何况?又为什么非得是他?
石火间,一线念头穿过脑海,像长风终于吹开了十分沉重的纸镇,于是千年前落笔的爱意一息便飘卷在了晴天里。
一道苍老而突兀的嗓音道:“诸天神佛印。”
床帐一动,冷梅的风掀开两侧,露出了大亮的天光。
一地的狼藉里,有个穿烟灰色旧道袍的老者肃然而立。
这老者腰脊挺直,像永不会折腰,端正如松,脸上皱纹都如刀削斧砍,因苍老而垂下的眼皮压出了一双瞪谁谁怕的三角眼,面相略凶,但胡须与袖沿皆干净如雪,就像一棵为细草遮风避雨的雪松一般,于是中奇异般带出了点慈祥的气度。
有一点笑意装在那双端肃的眼睛里,矛盾又和谐。
梁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朦胧间有孩子哇的大哭声一闪而过,并不真切,梁陈蓦地一激灵,已猜出此人身份,脱口道:“朴兰亭。”
老头略微颔首:“有客自远方来,恕无远迎。”
梁陈自然一百万个警惕,何况徐晓晓的魂魄大概率是被此人取走,谁知道他会不会以此要挟什么,便说:“不敢。”
他掌心流光缓缓聚集,渐渐成长剑模样,却听朴兰亭先一步道:“吾无恶意,不须刀兵相见。”
梁陈眼中一闪,发现这老者身上的气是他从未见过的纯净,像雪山上的一层雾,然而又仿佛染了点很淡的胭脂色,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肯定不是人。
他未放下戒心,蹙眉间刹那光已经四溢而去,凝结成形八爪鱼一般凌空对着朴兰亭,好像一句不对,就把他五花大绑再绞个碎。
“……”梁陈一愣,才发现自己竟然照抄了渎神的模样,那光化成的荆棘与明韫冰的渎神一模一样,只是像从泥潭里捞上来冲干净了,变得有如神木。
朴兰亭的衣袂飘了起来,几乎融入雪里,他开口道:“鬼帝沉于离思湖百年,神魂迫散在三阶天,杳然无踪,肉身受三十三层天平劳两刑,其中平刑又叫诸天神佛印。”
“百年前吾于人间游历,在流渡遇见鬼帝幻影,彼时他便是这形貌,两刑之痛,水浸可微缓,吾将这具躯壳沉在湖下,不想渐渐五十丈冰封,荆棘刺出,随后离思成了三层。”
“流渡……”
那是梁陈的故乡。
“正是。”
梁陈其实知道。
许多平时里不干人事、为非作歹的恶徒,常常会有飞来横祸,或摔断了腿,或头上长个瘤子,或是一直偏头痛,这叫天诫,是上天给人的惩戒,对人轻,对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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