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洛恼了,欲甩手又停了下来,声音清清冷冷的:“叶橪,为什么总是撩拨我?”不仅撩拨,而且试探,他们就像两个打桥牌的对手,中间永远隔着一道墙,一直不断的揣测着对方的用意,很,累心!
叶橪恢复了痞样,唇角弯弯的非常漂亮:“我喜欢!”转了转头,那笑容却凝在面孔上,生生的僵了,握住烟洛的手也情不自禁的紧了一紧。
诧异的随他的视线望去,那个在饭馆里邀她闲谈的中年客人已经走了出来,潇洒的一个飞身骑上了仆人牵来的马,青裘包裹的身子倒更显得英气十足了。他没有四顾,提了提缰绳,轻松的策马奔去,身后卷起阵阵的尘土,翻腾层层,模糊了远去的马影人形。
叶橪一言不发,率先回到了小饭馆,秋萍迎了上来,笑笑道:“小姐,刚才那位客人走了。临走叫我带个口信给小姐。”
“哦?什么口信?”烟洛随口问。
“他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他记下了!多谢!”
叶橪眼底微透不安,插嘴问道:“你是指刚刚走的那人?”
“是啊?怎么了?”
叶橪冷笑:“你道他是何人?”
烟洛不耐烦了,顶了他一下:“不过就是个擦肩路人而已,能有什么?”
叶橪一下一下轻叩着桌子,语声不高,却显得有些狡猾。瞧住烟洛二人的神情就像只等待好戏的猫,“他就是南唐皇上的亲弟弟,这儿当今的太子——李景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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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卷:五十三章 不得不做的事]
烟洛诧异了一刻,倒笑了,不太在乎的耸耸肩往外走,“那又如何?”纵使那人是南唐的太子,又与她何干?正经的李璟李煜,才是南唐的真主。而自己遇上的几个男子,更是赫赫声名的千载帝王,曾经沧海,这点点巧合,还不足以叫人吃惊得乱了方寸。
日头的余晖依旧摄人,叶橪沐在光中,浅浅眯了眼。鼻翼间萦绕的淡淡一层脂香,香得渺茫,无端端却牵动人心。抿住嘴角跟了上去,“不错,他是谁,根本无所谓。只是,你没什么要问我了?”
烟洛倒顿住了脚,背着人嘴巴张张合合几次,终究放弃了,摇摇头继续前行。
叶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见识?对我,你究竟隐瞒了多少?又是为何,要陪我们这般四处漫无目的的游荡?这些个疑问,问了出口,恐怕也得不到回答的。既是如此,她宁愿装个糊涂。难得糊涂!
身后的声音却扬起来,游移着一丝憋闷,“无情的女人!”
因为没有情,所以才能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不在意是否被人真心以待。如此明显的真相,竟叫他有一把掐死前面那袅婷女子的冲动。是何时起,他矛盾着期望引起她的好奇。可是,她却自始至终,不肯费心多作一丝一毫的探试。握紧了拳,袖内的白玉兰花簪动了动,换了个角度不舒服的戳在手臂上,钝钝的凉……
烟洛只作未闻,急匆匆地埋了头一径前行。天边的彤云渲烂出霁色绯影,烟华重染,铺开一匹奢华绝伦的璇玑织锦,渐渐却深黯得叫人的生不出快乐的心绪……
此后的一两日,似乎一切如常。可是,连秋萍都察觉出了,叶橪在赌气。他客客气气的,不再死皮赖脸的痞子模样,快便的做完他那点子事,就自荡去一边歇着。那张精致的娃娃面孔,但凡对着烟洛,便总挂着招牌般的笑容,却似张面具一般,把喜怒层层隔住,叫旁人瞧着,心头也微微发堵。
直到第二天下午,这份别扭的和平终于被一件事情打破了。起先,他们预备进一家酒店打发了中餐,烟洛行着,冷不防被一个从旁上来的女人狠狠的撞了一下,几乎快要跌倒。叶橪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秋萍见那女人连句道歉都没有,昏昏噩噩的继续走了,不满的出声:“这女人真蛮,怎的撞了人连头都不回?”
烟洛实在并没有真正摔着,也不介意,只是轻声道:“没事的,算了!”
酒楼旁一位短打扮的中年人却忍不住接口道:“这位小娘子莫怪,她是个可怜人,一个月里连逢大难变故,没有疯,算不错了。”
“哦?是吗?”烟洛浅浅的敷衍了一句。世间悲惨的事情太多,她如今自身难保,真的不想多听多看自寻烦恼。
“是啊!”不料那位多嘴的乡人来了兴致,兀自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并不是个美好的故事。冯氏本拥有一个简单的家——一个勤恳的丈夫,一个秀丽的唤作巧儿的女儿。但偏偏是生就的美丽给十四岁的巧儿带来了可怕的厄运。当地有个叫作袁立的衙内,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当朝太子的得宠的臣子,虽然官职不大,平日却在地方上横行无忌,鱼肉乡民,大伙儿俱是敢怒而不敢言。一日外出,他正巧撞见了河边洗衣的巧儿,一时色欲薰心欲失强暴,巧儿挣扎中,用洗衣锤将他击伤。他大怒之下,竟将巧儿强拖进一间破庙之中,生生地占了她的身子,过后还将她残忍的将她虐死。那以后,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将巧儿的尸身丢弃在破庙之中。
他们夫妇迟些得到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父亲伤痛爱女被蹂躏致死,执意要讨个公道,满怀希冀请人写了状子告官。哪里知道这地方上的官员根本官官相护,为着讨好太子身边的红人,硬生生地压下了案件。最后以一个证据不足模糊收场,可恨的袁立,不仅逍逍遥遥的继续当他的衙内,还暗地里找人将男人一顿拳打脚踢,威胁他不许再多生事,否则要他家破人亡。男人受伤加之气急攻心,恹恹在家躺了三日,便撒手去了,临死都闭不上不甘的眼。
不愿听的,仍是听到了。手中的筷子都颤了起来,碰的碗碟不规则的低低的响。清丽的眼因着愤怒,燃烧得如火般炙烈,烟洛恨声道:“这种败类,该死!”
“谁说不是呢?可是,在这地界儿,他就是王法,谁能管得了呢?”那乡人叹息着。
似被人当头泼了盆凉水,烟洛茫然一刻,燃着的眸子渐渐沉寂下来。她管不了,世上太多的不平事,她根本没能力,也控制不了。至多,不过与这乡人一样,愤愤地拍腿痛骂几句。她仍旧是个自私的灵魂,首要顾全着自己。低了头,为自己的怯懦找着理由,她很怕死,真的怕,如果在南唐被逮到,以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后果一定不堪设想。狠了狠心,烟洛咬牙告诉自己,苏烟洛,只把它当作故事,一个无法改变的故事。听过了,忘了它,便算过吧。
饭是无心吃了,天外翻滚而来的浓云,迅速的带来了煞凉的秋雨,雨意一层一层,包裹住了人心。叶橪专注的盯了烟洛一刻,见她默默出神观雨,满脸黯然的神色,无声的调开了目光,也不吱声。
只是可惜,注定的事情,想避,也终究避不开的。
饭后,他们那么刚巧路过那片偏僻的河堤,车轮不慎陷进了泥淤里头,大家只好先下了马车。烟洛下意识的放眼四顾,霏霏的秋雨里,分明就见一个艳红身影在不远处,将自己的脖子那么往一个麻色的套里一钻,飘飘荡荡的不真实的悬在一棵不高的歪脖柳树上。
她惊慌得叫了出来,情急之下揪住正要去推车的叶橪,指着那方,“有人自杀,快救人!”
叶橪瞟了一眼紧张得捏住自己胳膊的细长而莹白的指,莫明其妙的,心中一阵子秘密的欣悦。不由自主地,他已经出手。一道银光带了弧度飞射过去,将那直直绷起的绳截成了两段,绳上那个艳红的身影,便连贯的掉落着地,萎顿在雨中,远远的似场无声的电影。
约摸大半个个时辰以后,叶橪立在窗旁,摩挲着刀柄上那些个漂亮的芙蓉花叶。雨停了,天恢复了高朗的蓝。只是他有些个后悔了,因为他救的这个自杀的女人,却正是中午撞上烟洛的人。
面对烟洛的询问,她木木的只说她要报仇,传说穿红衣自杀会变厉鬼,不依不饶的缠死生前深恨着的人,所以她特意着了这一身艳红,去死。“我变成了鬼,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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