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上的疼痛之外,她的心思已然完全清晰了。坠崖之前的事儿,一桩桩她都能回想清楚。那叛军头目所言,要抓她去见的人是她的旧相识——她能认识什么人呢?而且从那言语中,仿佛也能推断,这些个贼兵的主人,并不是突厥贵胄。
倘若广平王不死,他倒是尽数符合这些条件。
可广平王会活着吗?她不知道。当初她杀他之时,她是看着他惊愕的目光,看着他身体软倒的,可彼时难免惊慌的她,根本不可能确凿地断定他已然死了。
而白琅得到了她用来行凶的匕首,于是白琅该知道些什么的。
她有心提起这回事,果然白琅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秦念决计不怀疑白琅——那是最不可能与广平王沆瀣一气的人,但白琅的神色,证明了什么呢?广平王或许真活着,又或者白琅也不知晓他到底死了没有吗?
她合上了眼,只觉得心累。
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在广平王府做王妃的岁月遥远得像是前生的记忆,她也不会原谅广平王,即便他曾在她手上“死”过一回。
他若真的没死,她就再想尽法子弄死他。
仇人之间,哪儿有你伤我我害你之后便能扯平了的鬼话?仇恨只会越来越深——他曾经让她以为自己的一世就要这么失败下去,以为自己不值得人关怀,受尽冷遇,连秋雨敲窗的声音都孤单。她也曾向他明言,他的爱妾是她害死的,他的母亲是她气死的。
这样的深仇大恨,原本便不会有宽宥的可能。
如果广平王当真命大没死的话,她的选择便只能是——杀。她不弄死广平王,广平王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是有情郎爱子的人,她很是珍惜这条命的。当初若不是实在避无可避,怎么会跳崖?如今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更没有轻言放弃的可能。
大抵是白琅昨夜为她处理伤口法子得当,外加她自己身体底子不坏,她竟一日日眼见着好了起来。除了腰上的伤口仍旧一碰便痛不可忍,身上的淤青却渐渐都散了。
于是,林氏终于敢时常抱着怀郎来盘桓。
白琅白日里还是要上城头巡视又或者处理军务的,而秦念不便移动,实在也很是无聊。林氏有心巴结她,自然将怀郎调丨教得好好的,要他好生讨七姑喜欢。有这一对母子陪着,秦念倒是经常喜笑颜开,身子便好得格外快些。
怀郎这样大的小孩儿,眼里头什么也兜不住,招人疼得很。秦念喂一块儿石蜜糖给他,这小东西便欢喜得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七姑待我最是好了,今后等我长大了,也像阿爷一样做了将军,我也买糖给七姑。”
“阿娘呢?”秦念搂着他,道:“阿娘待你,好是不好?”
“阿娘不许我常常吃甜食!”怀郎道:“七姑许不许小表弟吃甜的?”
秦念笑道:“他那么小,只能喂奶。”
怀郎眨眨眼,道:“我好想和他玩。七姑,我阿娘说,您会带我去京城。京城好玩么?”
秦念瞥林氏一眼,但见林氏面色尴尬地蹙了眉道:“小孩儿说话……”
“有什么要紧?”秦念道:“我答应过的,便一定做到。不然怎么报堂嫂大半夜来陪着我的恩德?”
她问过白琅那一夜的情形——倘若不是林氏正巧碰到她睁眼,白琅便不会赶来,而白琅不来,她的伤处不处理,只怕此刻已然没命了。
秦念自然知晓林氏这么上赶着巴结她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自己的孩儿考虑,希冀能靠着她回到京城罢了。可无论林氏是出于什么心意做下这些事,她对自己的好却是真的。
对你好的人,加倍对她好。对你不好的人,便要他过得格外不好。
只是,叛军的头子,当真是她现下想起来仍恨不得挫骨扬灰的那位么?若果然是他,圣人将她派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用意?
她猜不透这一局,却在两个多月后听说了西突厥出兵,直越金山镜水,痛击漠北汗庭的消息。
突厥分东西两部,西突厥归附天丨朝,东边的族人便与他们不睦。而西突厥的可汗,在秦念小时候也曾入朝,还亲手抱过她——那位高大英俊的可汗,是她爷娘的旧交。据说年轻时曾在□□游历,是个最聪颖不过的胡人。
而落凤郡内,天军将士也不眠不休疾行两夜,抛下尚且四处活动的叛军不顾,挥师北征,将接近□□边境的七八个突厥部落尽数驱逐。之后归返落凤郡,又“不知怎的”撞上了正巧北上的叛军主力,一战斩首万余。
落凤城内,说书的人将这一段编出来,讲得当真眉飞色舞。那西突厥的可汗是如何忠义,天军的将士是如何威武,直打得东丨突厥那些不可一世的骑兵与丧尽天良的叛军落花流水仓惶逃窜……
说得便好像战乱已然被彻底消弭了一般。
而秦念却分明知晓,她的堂兄回府之后,将军府议事房的灯烛时常彻夜不息。
连白琅也时常到得天明才满脸疲态地回来,在她身边躺下,最多不过亲亲她额头,便沉沉睡过去了。
这些“大捷”,其实不过是真正的大战开始的征兆罢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