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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尊天敬鬼(第1页)

来者正是文子与疯牛二人,只见两人风尘仆仆,一高一壮,脚着木屐、头戴斗笠,仍是一副短衣打扮,也不理会草市中的火拼,自青天绿树间径直走来。

鸦虽说几日前已知晓了二人并无大碍,毕竟亲如家人,又想到这些天东躲西藏的困苦,此刻仍是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那疯牛看得鸦偷偷抹眼,心中已猜出个七七八八,但豪迈气度终不做小儿女态,于是大掌向鸦的后背一拍,嘿然道:“有甚委屈与老牛道来,卬折了竖子的手脚与你出气。”说罢便眯眼去瞧那刑棘。

“你就不能少说些打打杀杀的?”文子此时以剑尖顿地,不满来道:“还有,以后少用你那牛掌拍鸦,身骨有了损碍我斩了你的手。”说罢又想到自己话中的矛盾,只是摇摇头,以剑遥指,对着刑棘和越夫人严肃起来。

“尔等惊到了我徒儿,过来赔罪!”

“我呸,你文去疾堂堂墨学先生,直似个护蛋的母鸡!你那徒儿是我惊吓的吗?三闾中人欲杀他而后快,他的命还是老娘保下的。”

刑棘此时已经拄钺而立,听得越夫人言语只是不住点头。

“聒噪寒蝉,且停了臭嘴!”疯牛大喝一声止住越夫人,便低声来问鸦:“小儿睡了昭、屈、景家的哪一户长女,喜欢的紧了卬带你去执雁纳采。”

“三闾之家的亲可不好提啊,世父。”

疯牛闻言后视,却见先前的猥琐男子满面堆笑,拱手站在一旁,不禁大怒:“肮渍门户,能配得我墨学大好男儿?”复来看鸦,却是一张满是无奈的脸庞杵在眼前。

鸦只好细细向二人解释了途中所遇所想,那边厢越夫人等也是一动不动,定神来等结果。待到事毕,越夫人收敛了之前气势,语气平缓地陈述道:“我自知这当中有许多误会差漏,但此少年手中的纯钧剑和庄公传来的绢像确做不得假的,几位与我北上去见令尹或是在此等待庄公,自可真相大白。”

“卬若皆是不许呢?”疯牛抢道:“凭尔等狐鼠蜂蚁可当疾车?”

“你等这些年确闯下了偌大的名声,南出百越,北至三晋,贼盗辟易,存城救亡。听闻去岁更是于我楚地雄兵间救出了蔡侯余孽,隐匿在深山老林当中。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等对手。”越夫人伸出素手拢起鬓边碎发,叹了口气:“但西陵雪耻,光复旧都,救亡图存,以延国祚,与南林之事确有关联,这等家国大事,又如何能算计是不是对手呢?”

越夫人说罢,拔下两支发簪夹在手中,刑棘亦抬起铜钺,弓腰望来。

文子看着对面二人,复望了一眼草市中暂悄的打斗,也是叹气:“楚王欲行勾践故事,以越处女教导军卒,以图收复江汉,是也不是。”见越夫人不动、刑棘点头后,还剑入鞘,度步上前:“道无冻饿死者,民足财丰食,上尊天,中事鬼,王公贵人去无用之费,明听用贤,用众则赴火蹈刃,楚国可也?”

文子看向二人,见其低头不语,又叹息道:“屈子沉江,楚非无贞洁之士;西出江南,楚非无善战之师。然丧师辱国,白起一炬,此皆肉食者所误,而今不加悔。令尹有亡羊补牢之说,却未知天志焉?武技于我等为傍身之道,于国实为微末小技,舍本逐末,非国之正道。”

“回去告知令尹,鸦乃我墨学子弟,非南林传人,有何干系我文去疾一人担了,请回吧。”文子转身,乃是大步向鸦走去。

“许多道理,自是需庙堂者谋之的,我等愚笨,今日却不可纵二三子离去,文去疾,你一人担得起吗?“

说罢,越夫人及刑棘各自仗了武器,带着砍杀了十余刺客的剑士齐齐前来。当先的刑棘更是钺舞日轮、长啸前冲,直似巨人般挺身而出。

“好个熊罴之士!可接得卬五招?”话音甫落,刑棘手中的巨钺即与啸声一齐停下,乃是被疯牛上翻樵斧生生拦住,下盘又挨得疯牛抽空一脚。

而随着铮鸣骤响,那十余剑士慌忙停步,烟尘中手执一泓秋水的文子身前,竟是一排的断剑残戈。

“越夫人!我素知你平生恶名,念你家国大事,罔敢惜身之言,本意放你归去,而今竟欲葬身于此吗?“

“惺惺作态,令人欲呕!你墨学妄言天志,却要看着楚地万家烽火不顾,大言不祚的去救一门一户。邓陵氏之墨,尊得是谁人的天?做得是谁家的主?”

越夫人言罢,横身踹得一剑士手中的断刃飞向文子,已是不管不顾的欺身上前。文子握着纯均,思及言语中的道理,此时却也不能狠心斩杀,只得挑拨调转,将越夫人制在身前二尺,不得寸进。

此时忽听鸦发出一声短叹,接着便是掷地有声的喝道:“我与你去见令尹!”

两方各自停了缠斗,齐齐来看鸦,俱是惊讶不已。疯牛更是张口欲言,不过被文子抬手制止。

只见鸦团身四揖,涨红着脸闷声说道:“师父、牛夫子,弟子任性妄为,还请莫怪。请师父以墨学尊长之身下令,许弟子前去陈郢,述清此番事情。”

此时疯牛再也忍耐不住,乃是沉声喝来:“小子,你伤得许多楚人军卒,打杀了庄家老狗门客,怕是有口难辨。大好男儿,焉能无故受戮!这些土鸡瓦犬拦不住卬等,天大地大,何故自困樊笼。”

鸦闻言再拜,坚定道:“牛夫子,小子非是束手就擒,只是心中不平罢了,这郁结是需去见识的,需去道清证明的。”他再看向越夫人:“夫人既于墨学师长前邀我去陈郢,想来断不会与我为难。”

“扯得一手好虎皮!”越夫人却也只有紧了紧手中的长簪,恨声起誓:“我越夫人在此立誓,若尔等随我前去陈郢面见大王及阳陵君,我必护得周全,有违此誓,当厌于太一,水溺而死!”言罢用目光剜向鸦和衡冲,只待他们回话。

鸦只当越夫人做空气,仍是拱手看向文子,静待师父命令。原是墨学勿论分裂为三支,但大体基础是与初时相同,许多事情需要先生、矩子允许,只是侧重理念和达成方式不同造成的行事相异罢了。

文子略微踟蹰,乃拿定了主意:“大丈夫行于天地间,自该堂堂正正。”说着将手中纯均抛向鸦:“只是事关重大,我亦当与你共去述清道明此间事由,走罢。”

鸦应声点头,还剑入鞘,又转向越夫人,高声道:“越夫人,小子还有两件事情需向你交代,一是我等有一同行名叫公孙允的,我应了他些许事情,此时去城中取些物什,需等他一等。”

越夫人微颦蛾眉,迟疑后略微颔首,听得鸦所述的第二点交代,却是忽地握紧双钗,怒不可遏的骂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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