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星,多谢你为我读信。”陈三庚将信收回来,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沈河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其中包含万千颓然。
陈三庚回到屋中,明明不识字,却将那封信从上往下地看了好多眼。信中的每一个字他都不认识,可他想,他会记住这封信很久很久。如果他能活到白发苍苍的那一日,他便会记住这封信到那一日。
陈三庚哭的时候也是隐忍的,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沉默地流着眼泪,像是一座被风雨折磨得只能弯腰的石碑。
他忍惯了,忍着苦,忍着穷,忍着侮辱,忍着谩骂。人人都说他老实,他老实了半辈子,爹娘死去的时候,他穷得没钱为他们打一副棺材,一把骨灰扬了,扬在这浩大的天地间,尘归尘,土归土。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哭出声过。
陈三庚不知道自己流了多久的眼泪,等他流不出眼泪的时候,他强打精神,将信封和银两妥善放好,然后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他来到了云烟阁,他没银两交进场费,只能低声下气,求小厮把江水湄请出来。
小厮见他衣着寒酸,本不欲搭理,但陈三庚将姿态放得太低,看着着实可怜。小厮收起趾高气扬的嘴脸,大发善心道:“行吧。”
陈三庚连连道谢。
江水湄听说外头有个穷酸男子找自己,心中毫无波澜。秦柳月在房中上吊自尽,这件事情没给云烟阁带来任何的影响,云烟阁照常开业,鸨母照常收钱,嫖客照常寻欢,姑娘们照常卖笑,没有人记得秦柳月,仿佛这里原本就没有这个人。
莺歌燕舞,太平盛世,大好河山,没有疾苦。
江水湄没有提出要歇息,她也像往常那样,笑脸迎客。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如枯木是有多么的煎熬。
她认识什么穷酸男子吗?江水湄想不起来,也懒得想。
她想狂醉,想高歌,想纵身一跃,再过眼好人间。
江水湄挥手打发了小厮,说不去了。
小厮过来传话,已经觉得仁至义尽,他没有劝说江水湄的义务,便点点头,出去答复陈三庚了。
“请您再去一趟,便说……”陈三庚顿了顿,“说我是秦姑娘的朋友。”
小厮不耐烦道:“哪个秦姑娘?”
陈三庚道:“秦柳月秦姑娘。”
小厮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一紧,死人的面子比天大,他也有点害怕鬼神之说,便道:“行吧行吧,我再帮你传一次话。”
陈三庚又等了一会,这回等来了江水湄。
江水湄看见陈三庚,淡淡道:“原来是你啊。小月已经死了,你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陈三庚恳切道:“我想请问江姑娘,秦姑娘的尸首……葬在了何处?”
江水湄冷笑一声:“这与你有何干系?”
陈三庚喉头滚动:“秦姑娘对我有恩,我想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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