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中,路放抱着一个暖手炉,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而秦峥则是脱了外袍,只剩下里衣,吹灭了蜡烛准备上榻就寝。
她侧躺在那里,面朝里。
半响,榻边的路放依然一动不动地抱着一个暖手炉,跟个石头一样,她无奈,只好回首,淡道:“你如果不睡,那就出去。”
路放听了这个,抿了抿薄唇,终于将那暖手炉放到一旁,慢条斯理地脱了袍子,也只剩下中衣,然后躺在了榻上。
床上只有一床锦被,于是路放只能掀开那被子进去。
于是一条被子,两个人各自占了一边,两条凸起,中间那处便悬空下去了。
就这么躺了也不知道多久,很明显两个人都没有睡,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那不是熟睡之后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在这黑暗中,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紧闭着唇,谁也没说话。
一直到外面宫中打更者敲起了三更的钟声时,秦峥终于低咳了声,扭脸,侧目看着路放。
路放察觉到她的目光,坚毅的侧脸不由动了下,也侧过来看她。
黑暗中,四目相对,虽看不清楚,可是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
良久,路放终于开口,涩哑的声音道:“你——”他只说出一个字,却把接下来的话都硬生生咽下。
半年多的时间,两个人都不曾看过对方,曾经那么熟悉的两个人,竟然变得有几分生疏。
秦峥抬起手,却是在被子下,摸索着捉到路放的手,握在掌心。
他在外面受了那半夜的冻,如今虽进了被子,可是依然觉得凉。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怀中,为他暖着。
久违的馨香,不曾预料的温暖,迎面就这么袭来,就好像冰冻三尺的寒气遇到了暖流,顿时,那寒气化作点点水珠,在路放心里慢慢流淌。
这一刻,他忽然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伸出有力的臂膀,上前就那个身子狠狠地压在怀中。
入手间,却觉得那身子单薄——她竟然是瘦了这么许多!
路放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和腰肢,嘶哑而狂乱地道:“秦峥,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是不是根本无法原谅我……”
秦峥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一时有眼泪陡然涌出,她哽咽着,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咬唇泣声道:“路放……我……”她忽然啜泣得很是厉害,根本是语不成句。
路放心痛万分,放开她,胡乱地亲吻着她的眼睛,吸去她的泪珠,低声道:“如果你心里还生气,那就继续打我吧,好不好?”
秦峥躲开他的亲吻,却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呜咽大哭。
路放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哄一个孩子一般哄拍着她。
秦峥哭了不知道多久,才慢慢停息下来,将一脸的泪水还有鼻涕都抹在他肩头,这才挪了一个位置,靠在他胸口那里磨蹭着。
听着这个男人沉稳的心跳,她渐渐地停止了啜泣,不过也闭嘴,不开口说话。
黑暗中,秦峥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路放,你知道吗,我心里虽然恨你,可是更恨我自己。”
路放正待开口,却被秦峥抬手捂住了嘴。
于是秦峥继续埋首在他胸膛里,闷声道:“无论你对单言做了什么,我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动你,因为我爱你,我不爱单言。所以我恨我自己竟然辜负对我那么好的单言,而没有办法为他报仇出气。”
路放顿时僵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竟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后,他终于抬起手,颤抖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他张开薄唇,低低地道:“我以为……我以为你终于发现,单言比我重要,所以才……”
所以才当时对自己那么的厌恨,恨不得杀了自己,恨不得一辈子再也不要看到自己。
秦峥埋在他胸膛里的脑袋动了下,咬了下唇,终于艰涩地道:“我也气你,气你竟然为此做出那么多卑鄙的事来!实在丢我的人!更气你竟然对我耍这样的心机!难道你我之间,非要这样吗?”
路放一时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或许惊喜来得太快,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品味,当下只是胡乱地亲着秦峥的头发,低声喃道:“秦峥,我也爱你,我那么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秦峥骤然抬起头来,黑暗之中,发红的眸子盯着他,低声骂道:“路放,你个笨蛋!你要多笨有多笨!”
路放揽着她,凝目望着她道:“是,我是个笨蛋,我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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