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也要相信他,相信他会来找自己,只要迈出那一步,用不了多久就又会看见他了。
春霄紧绷着身子,反复不停的鼓励自己,终于走到了桥的中间,来到了孟婆的身边。
“往那头,就是六道轮回。”孟婆只说了一句,接着就把盛满透明汤汁的瓷碗递到了春霄手上。
她的外表与一般的老太太毫无二样,笑的也是一脸慈祥,好像她手中端的不是断人前尘的猛药,而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白水。
春霄茫茫然的端着汤碗,顺着她的指向望向桥的那一头。那一头烟雾朦胧,一丝一毫也看不清楚。直到这时她才好笑的发现,自己竟都没考虑过她和杜尚秋是不是还会一同转世为人?阎罗王虽然免去了自己和杜尚秋坠入地狱的惩罚,可是别的一切都没有保证过啊!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像打开了闸口,刚刚拼命压抑的念头就都接踵而来。其实何止不同为人,即使同生为人,他们又会不会天各一方?会不会老幼相差?会不会至死无缘一见?又会不会对面相见却不相识?
茫茫天地间,究竟有哪一样,还能保证他们再续前缘?!
这一刻春霄终于再也不能自已,她猛然回转身子冲着杜尚秋大叫道:“死杜尚秋!下辈子你一定要来找我!否则我……我就找一个比你更潇洒!比你更聪明!比你更出息!比你更爱我的男人嫁掉!绝对不会傻傻的等着你的!你给我记住了!”
说罢,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药。
脚步越来越沉重,四周的迷雾也越来越稠密。春霄只觉得头晕眼花、神智涣散。想回头,却分辨不清来路,想往前,又看不见彼方。最糟糕的是她的大脑越来越空,意识越来越淡,越是拼命记住,就越是挽留不住。
明明前一刻还记得杜尚秋在桥的那头看着自己笑,记得他们两附身一体时那欢愉的精神共鸣;还记得他变为厉鬼时自己的痛心疾首,失而复得后的极致喜悦;记得地府集市上他对自己的山盟海誓,阴宅大院里对自己的呵护宠爱……却终归都模糊开来,渐渐褪色。
最后一片清明的意识中,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地府一日,她以为家里又死了亲人而匆匆的打开了大门,却被告知门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年青人是自己的夫婿。
那个人一副与阴间完全不搭的笑容,那样和煦,那样张扬,又那样没心没肺,而后他还乐颠颠的走上,厚颜无耻的说道:
“娘子,终于见到你了,幸会。”
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江山丽影,春风花香,四月间的应天府,正是燕子欢飞春日洋洋之际。城中人纷纷换上轻薄俐落的春衣,三三两两的踏青而去,而这其中,又属玄武湖人头攒动。这湖曾几经填埋,至本朝初年才又被疏浚贯通,虽然一部分做了朝廷库房不得接近,但那湖边依依杨柳,朵朵芬芳,还是成了应天府人春游的不二选择。
“我说景燕啊,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一位蓝衣公子不住的揉着自己的眉头,跟他身边那位友人说话的样子似乎颇为头痛。
被称为“景燕”的公子一身绣着五蝙纹的长衫,唰一声打开扇子,摇的大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关系?谁叫老头子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还说什么神人托梦说我们两家有缘?蒙谁啊!活该,就该叫他受点教训。”
“可是……可是这毕竟是替你提亲的宴席,你就这样直接抬脚走人,也太不给你爹留面子了吧……”蓝衣公子还有些絮絮叨叨,对他这位死党的任性胡来始终只有望而兴叹的份。
提到他这位死党——南都户部尚书高老爷府中的公子爷,人人都知道是个洒脱不羁、率性而为的主。高公子既不考功名,也不要他爹的蒙荫,整天就是游山玩水、吟诗作画,用世人的眼光来说算是不务正业,偏偏又是个极聪明的,让他那老爹又爱又恨又着急,可对这独生子也束手无策。每每扬言“老子再也不管那兔崽子了!”,却忍不住回回给他善后操心——这儿子还未必领情。
“唉……”一想到独自被扔在女方家的高老爷,蓝衣公子就替这位世伯掬了把同情泪。要知道他这死党虽然模样出生样样上乘,但介于这种性子,愿意嫁给他的名门淑媛可也不多。今天这家似乎也是高老爷好不容易牵上线的,谁知又被儿子放了鸽子。
“我都不愁,你愁什么?”看到友人一张苦瓜脸,高公子好笑的拿扇骨敲了敲他的脑袋,“今天天气正好,不适合谈婚嫁这类俗事,咱们在玄武湖边找个馆子,喝酒听曲去。”
蓝衣公子揉了揉后脑勺,心想怎么谈婚论嫁就成了俗事,喝酒听曲却反倒高雅了?不过凡是此类消遣,总是高公子买单,他也就不去白不去,反正就像他这死党说的:他都不愁,自己愁什么?
于是他咳咳两声,从皇帝不急急太监的闲愁中挣脱出来,刚想大步一迈,不期然却撞上了一个与他擦身而过的人。
“哎呦!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一声颇为尖利的控诉将蓝衣公子震的一个哆嗦,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身材纤细的小公子,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怒目瞪向自己。
“哎呀呀,恕在下失礼了……”蓝衣公子是个老实人,虽说街上人多,稍有碰撞是在所难免的事,但还是立刻道歉。可他刚要好心的伸手扶一把,却被那小公子身边的小厮一下子挥掌拍掉。
“干什么?大白天的动手动脚,有没有规矩!”
这一主一仆两声喝斥,显然都是个脾气不小的性子,蓝衣公子愣愣的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倒是一边的高公子笑嘻嘻的开口道:“两位消消火,如此暖风怡人的天气里,怎么像吃了火药桶般的爆裂?”
“谁是火药桶!你才是火药桶!”那小厮眼尖的又是一掌拍掉了高公子欲搭他家公子肩的折扇,而那小公子倒不多话,只是比之方才更狠十万倍的瞪了高公子一眼,“哼”的一声掉头就走了。
“这……这人脾气也真够呛的。”蓝衣公子直到对方都走远了,才无奈的摇了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被撞了一下吗,也值得这么斤斤计较?”
“非也非也……”高公子扇柄抵着下巴,仍是望向那对主仆消失的方向,忽然就意味深长的怪笑了起来,“对方冰清玉洁的身子让子皙兄你碰了,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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